妹妹高考结束那天,爸妈送了她一束最贵的蓝色鸢尾。朋友圈配文:“谢谢爸妈!爱你们!
”我盯着手机,排骨汤在灶上噗噗作响。四年前我高考,
他们只发了条短信:“记得给你妹买感冒药。”饭桌上爸爸给我夹虾:“毕业就考公务员吧,
方便照顾家里。”我放下筷子:“爸,我对虾过敏。”1抽油烟机嗡嗡地响。我站在灶台前,
锅里的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一股脑儿扑在脸上,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痒痒的。
围裙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我随手在抹布上蹭掉手上的油,摸出来看。是林薇的朋友圈。
一张照片跳出来,刺得我眼睛有点发酸。照片里,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怀里紧紧抱着一大束花。那花蓝得晃眼,层层叠叠地展开,中间一点嫩黄的花蕊,
一看就贵得要死。配文是:“高考结束啦!谢谢爸妈!爱你们!
[爱心][爱心][爱心]”下面紧跟着爸妈的回复。妈:“宝贝辛苦了!
新的人生旅程开始咯!妈妈永远支持你![拥抱][拥抱]”爸:“[红包]收好!
好好放松,玩得开心点!”手指无意识地往下滑,屏幕的光映着我沾着油点子的围裙边。
排骨汤的香气混着油烟味,闷得人有点喘不上气。四年前,也是这么个闷热的夏天。
我考完最后一门出来,手机里只有一条我妈发来的短信,冷冰冰躺在收件箱里:“小溪,
考完了吧?爸妈这几天项目收尾实在走不开,你先带薇薇去奶奶家待几天。对了,
她有点感冒,抽屉里有药,你盯着她按时吃,别忘了。”字里行间,没问我一句考得怎么样。
我当时捏着手机,在考场外滚烫的太阳底下站了好久,心里居然还冒出了一点可笑的甜。看,
爸妈还是记得我的,这是信任我呢。汤汁溅出来,烫在手背上,我一个激灵回过神。
灶上的火苗舔着锅底,汤汁眼见着快熬干了,白茫茫的水汽猛地腾起,直冲眼睛。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去关火,眼前却有点模糊,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别的什么。
客厅里传来林薇拖长了调子的喊声:“姐——!饭到底好没好啊?我要饿死啦——!
”那声音又脆又亮,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娇气。“好了好了!”我吸了下鼻子,
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赶紧拿过旁边的大汤碗,忍着烫,
把锅里咕嘟着的排骨汤一股脑倒进去。褐色的汤汁裹着油亮的排骨,香气四溢。
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糖醋小排油光红亮,清炒时蔬碧绿清脆,还有林薇点名要的油焖大虾,
红彤彤的惹人馋。林薇早就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等着了。
爸妈脸上还带着刚才刷朋友圈时的笑意。爸平时话少,今天却有点不一样。我刚把汤碗放下,
***还没挨着凳子,他就伸筷子了。不是给林薇,是冲着我来的。一只饱满的虾仁,
稳稳当当地落进我碗里的白米饭上。“小溪啊,”“你这眼看着也要毕业了,工作的事,
怎么打算的?”碗里那只虾仁红得刺眼。我没动筷子,
垂着眼皮盯着碗边:“学校秋招投了几份简历,深圳有家做景观的设计公司,
给了offer,我还在看。”爸脸上那点关切立刻淡了,眉毛拧成了疙瘩,
嘴角也沉了下去,声音也跟着硬邦邦的:“设计?景观?那不就是天天跑工地,日晒雨淋的?
”“女孩子家,吃这种苦干什么?”妈立刻接上话茬,语气软和:“就是啊小溪,多辛苦。
妈跟你爸商量过了,要不你考个本地的事业编?或者公务员?多稳当啊,离家里又近。
你看我跟你爸,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没个人照应真不行。”“你回来,
还能帮妈分担点家务,多好。”林薇嘴里塞着块排骨,腮帮子鼓鼓的,也跟着点头,
含糊不清地帮腔:“对对对!姐,你就回来嘛!你住家里,我要是考上本地的大学,
周末还能回家住呢!宿舍条件肯定没家里好!”她说完,还冲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妈果然赞许地点点头。我看着碗里那只红艳艳的虾仁,心里憋着的那股气,
混着厨房里的油烟味,猛地顶到了嗓子眼。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声音挤出来:“我…没打算考编考公。”爸盯着我:“那你想干什么?
真要去深圳搞你那什么破设计?风吹日晒,跟一群大老爷们挤工地?林溪!
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就不能像你妹妹一样,安安稳稳地待在爸妈身边?”妈脸色也变了,
赶紧打圆场,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小溪,你爸也是为你好!那设计公司有什么好?
不稳定!你听妈的,回来考个编制,工作清闲,又有时间照顾家里,两全其美,多好!
”“照顾家里?”“所以呢?你们是希望我像以前一样,
回来继续给林薇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当这个家的免费保姆吗?是不是?”“林溪!
”爸猛地一声暴喝,整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叮当乱响,
“你放什么屁!什么叫免费保姆?啊?我们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
让你照顾下妹妹怎么了?这就叫亏待你了?!”我抬起头,
第一次不管不顾地直视着爸那双喷火的眼睛,声音又高又尖,带着哭腔:“难道不是吗?!
凭什么?凭什么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照顾她?凭什么她高考你们能连着送考三天,
能记得给她买这么贵的花!我呢?”“我高考的时候呢?你们在哪儿?
你们只记得让我带她去奶奶家!只记得让我盯着她吃药!我的高考呢?有人问过我一句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滚烫地糊住了视线。爸大概从没见过我这样顶撞他,
气得手指都在抖,说不出完整的话。妈也拉下了脸,揉着太阳穴:“林溪!你闹够了没有?
不就是一束花的事吗?都过去多久了?这么点小事,
值得你在这饭桌上甩脸子、闹得全家不安生?你是姐姐!就不能懂事点,大气点?
”“姐……”“你别生气了嘛…那花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好了!真的,
别跟爸妈吵了…”我看着满桌自己耗费心力做出来的饭菜,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指着自己碗里那只孤零零的虾仁,
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有些发抖:“爸,我对虾肉过敏。你不知道,对吧?”说完这句,
我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脸上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背靠着冰冷的房门,
客厅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我滑坐到地上,眼泪终于彻底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
冰凉一片。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路灯昏黄的光透进来一点。过了很久,
外面的争执声好像平息了。有脚步声走近,停在我房门外。是妈的声音,隔着门板:“小溪,
你好好冷静一下!想想爸妈养你多不容易!想想你妹妹!你以前多懂事的孩子,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自己想想吧!”脚步声又远去了。我抹掉脸上的眼泪,
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我撑着发麻的腿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按亮了台灯。
刺眼的白光让我眯了下眼。电脑屏幕还停留在邮箱页面,里面躺着两份未读的录用通知邮件。
一份是本地的,一家设计院,稳定,清闲,离家三站公交。另一份,来自深圳,
那家我偷偷向往了很久的先锋景观设计公司,邮件标题醒目地写着:“诚邀加盟”。
我移动鼠标,光标在那份深圳公司的邮件标题上悬停了几秒。我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闷了十几年的浊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裂缝。指尖落下,轻轻一点。
屏幕闪了一下,一行小字跳出来:“操作成功!恭喜您加入……”成了。2我摸出手机。
苏晴是我大学唯一算得上交心的朋友,她家就在深圳,父母宝贝得不行,
不久前就给她买了个小公寓。记得大一有次聊天,我跟她说我得赶回去给林薇做饭,
她当时眼睛瞪得溜圆:“啥?做饭?你妹妹没手没脚吗?点外卖不行?你们家请不起保姆?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回她:“爸妈忙嘛,妹妹还小,不会做呢。”苏晴当时那个表情,
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特别认真地问:“林溪,你也是从她这么大过来的吧?
你怎么就会做了?”我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打字:晴,我接了深圳那家公司的offer。
过几天就走。到时候……能去你那挤挤吗?消息几乎是秒回。苏晴:!!!真的假的?!
牛逼啊姐妹!终于想通啦?[放鞭炮][放鞭炮]苏晴:来!必须来!房间给你收拾好!
赶紧来拯救我天天吃外卖的胃![跪地感谢]苏晴:我就说嘛!早该走了!
照顾妹妹不是你一辈子的义务!那是你爸妈的事!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字,
还有后面跟着的夸张表情包,我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往上弯了一下。有了目标,
时间就过得飞快。我开始收拾东西。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旧了。书架上那些专业书沉得要死,
但都是吃饭的家伙,得带走。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我的全部家当,也就这些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爸妈房间门关着,林薇的房门也紧闭着。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背起背包,
拉着行李箱。我没回头,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拧开了大门锁。门在身后合上,
把那个家,都关在了里面。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点自由的味道。
去火车站的公交晃晃悠悠,窗外的街景熟悉又陌生。这个城市,我好像哪儿都没好好逛过。
火车站永远人声鼎沸。我拖着箱子,背着包,挤在排队检票的人群里。手机响了,是林薇。
姐!你人呢?你跑哪儿去了?快回来啊!妈都急死了!不就是吵了几句吗?至于吗?
我把我那束花给你还不行嘛!你快回来!我看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几秒,没回。
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塞进背包最里层。广播里开始播报我那趟车次检票的通知。
人群开始向前涌动。跟着人流,验票,进站,找到站台。找到自己的硬座位置,
把箱子塞进行李架,背包抱在怀里。坐下那一刻,硬邦邦的座椅硌着骨头,
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天渐渐黑透了,车窗玻璃上映出我自己模糊的影子,
还有车厢顶昏黄的灯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很累,很吵,环境糟糕。可我心里,
那片从昨晚开始裂开的缝隙,却在火车单调的轰鸣声中,一点点透进了越来越多的光。
虽然还带着点未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屏幕在黑漆漆的车厢里时不时亮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直到深夜,火车才喘着粗气,慢吞吞地驶进了深圳站。我随着人流挤下车,
脚踩在陌生的站台上,有点发飘。出站口人头攒动,各种接站的牌子高高举着。我拖着箱子,
有点茫然地四处张望。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跳了起来,使劲朝我挥手,
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林溪!这儿!这儿呢!”是苏晴。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
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在明亮的出站口灯光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看到她的一瞬间,胸口最后那点堵着的闷气,彻底散了。我忍不住也咧开嘴,拉着箱子,
加快脚步,几乎是朝着她跑了过去。苏晴一把接过我的箱子,另一只手熟稔地搂住我的肩膀,
用力拍了拍:“可算到了!走走走,姐带你回家!饿死了吧?想吃什么?姐请客!
”她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往停车场走,嘴里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问火车上挤不挤,累不累,
吐槽她今天工作又遇到什么奇葩事。她开一辆小小的白色两厢车,把我的箱子塞进后备箱,
动作利索得很。车子驶出车站,汇入夜晚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车窗摇下来一半,
湿热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点海腥味。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车窗外飞快地流淌过去,
高楼大厦的轮廓在夜色里起伏。这就是深圳了。陌生,喧嚣,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气。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亮着。我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
挂断。然后,直接长按电源键,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谁啊?”苏晴瞟了一眼,随口问。
我把黑屏的手机扔回背包里,整个人放松地陷进副驾驶的座椅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事。”“不相干的人。”3苏晴的小窝在一个老小区里,楼层不高,
没电梯。她噔噔噔跑在前面,帮我把那个死沉的行李箱吭哧吭哧提上四楼。开门进去,
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地方不大,一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净利索,
阳台上还挂着几件刚洗的衣服。“当当当当!欢迎来到寒舍!”“房间就这么点,你睡床,
我睡沙发!”客厅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米白色的双人沙发,上面堆着几个卡通抱枕,
看着挺软和。旁边就是一张小餐桌,两把椅子。卧室门开着,能看到一张双人床。
“不行不行,”“我睡沙发!哪能一来就占你的床!”“哎呀,跟我客气啥!”“你是客人!
再说了,这沙发我睡习惯了,舒服着呢!赶紧的,放下东西,洗手吃饭!
我外卖点的粥和小笼包,估计快到了!”她风风火火的,根本没给我反驳的机会。
卧室里也很整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我把背包放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过意不去。刚在小小的卫生间洗完手,门铃就响了。
苏晴拎着两大袋外卖进来,粥的香气立刻飘满了小小的客厅。我们挤在小餐桌旁,
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屉汤汁饱满的小笼包。我确实是饿坏了,
火车上那点面包饼干早就消化完了。“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怎么样,深圳第一餐,
还凑合吧?”我嘴里塞着包子,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比火车上的泡面强一万倍!”苏晴大笑:“那必须的!以后姐带你吃遍深圳!”吃完饭,
我们俩一起收拾了桌子。苏晴动作熟练得很。她指着厨房角落一个空着的置物架:“喏,
以后那就是你的地盘,锅碗瓢盆随便用!冰箱空位多,你买的东西往里塞就行!
”我看着她爽快的样子,心里那点拘谨慢慢散了。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床垫软硬适中,
盖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听着窗外隐隐传来的车流声,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手机闹钟吵醒。新公司报到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苏晴还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我轻手轻脚地洗漱。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出门。深圳早高峰的地铁,果然名不虚传。我被裹挟着推进车厢,
感觉脚都快离地了。但很奇怪,这种喧嚣的拥挤,反而让我有种融入新生活的真实感。
公司在一栋挺气派的写字楼里。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办完入职手续,
一个叫王姐的中年女主管把我领到工位。格子间不大,但干净明亮,电脑设备都是新的。
“小林,你是学景观的,正好。先跟着张工熟悉熟悉项目流程吧。
”王姐把我交给一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男设计师。张工推了推眼镜,
递给我一沓厚厚的图纸:“先把这些A3的施工图按编号整理好,扫描归档。
下午跟我去趟现场,量几个尺寸回来改模型。”“好的,张工。”我赶紧接过图纸,
坐下开始干活。周围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电话***此起彼伏。很忙,节奏很快,
但也很充实。我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图纸,生怕弄错顺序。
中午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碗面,下午就跟着张工去了一个正在施工的社区小公园。
太阳***辣的,工地上尘土飞扬。脚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衬衫后背很快就汗湿了一片。
“小林,这边!量一下花坛边缘到步道的距离!精确点!”张工在那边喊。“来了!
”我赶紧跑过去,蹲下身子,拉开卷尺。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本子上,
洇开一小团墨迹。这活儿确实不轻松,但看着图纸上那些线条一点点变成眼前真实的构筑物,
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至少,这是我学的专业,是我自己选的。
晚上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苏晴的小窝,已经快八点了。苏晴也刚下班,
正瘫在沙发上刷手机。“回来啦?第一天咋样?累成狗了吧?”她头也不抬地问。“嗯,累。
”“跑工地了,晒死了。”“我就说嘛!你这工作,听着就辛苦!”“不过,感觉咋样?
比在家伺候你妹强吧?”我累得眼皮打架,但还是忍不住笑了:“那必须的。
至少…没人指着鼻子骂我白眼狼。”累归累,但心是轻的。“饿不饿?点外卖?
”苏晴拿起手机。“别点了,”“我去煮点面吧,快,还省钱。”在厨房里忙活是我的本能,
也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放松的事情。十分钟不到,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就端上了桌。
“哇!林溪!你真是我的神!”“这也太好吃了吧!比外卖强一百倍!又清爽又香!
”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我心里也挺高兴。吃完面,我习惯性地收拾碗筷去洗。
苏晴跟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我。“哎,林溪,跟你商量个事。”她笑嘻嘻地说。
“嗯?啥事?”“你看啊,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呢,又是个厨房杀手,
天天吃外卖吃得我脸都绿了。”“这样,以后晚饭你负责做,连带第二天咱俩的午饭便当!
我呢,免了你的房租!怎么样?双赢!你省了房租钱,我省了外卖钱还吃上了健康美味!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拒绝:“不用不用!我做饭就是顺手的事,哪能抵房租啊!
太占你便宜了!”“哎呀!什么占便宜!”“林溪,你听我说。你给我做饭,不是你的义务!
我们是朋友,是平等的!你付出了时间、精力,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我就应该付给你相应的回报!这是天经地义!不然,我天天白吃白喝,这朋友还怎么做下去?
我心里也不踏实啊!”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
你知道我家以前请的做饭阿姨一个月多少钱吗?好几千呢!你做的比她还好吃!我免你房租,
算下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呢!你就当帮我个忙,让我脱离外卖苦海,行不行?”从小到大,
从来没人告诉我,我的付出也是有价值的。苏晴的话,轻轻敲在我心里某个锈死的角落。
我看着苏晴真诚又带着点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点了点头:“那…行吧。
不过房租还是得算,你意思意思少收点就行。”“成交!”“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
我的胃就交给你了!林大厨!”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这种忙碌而规律的状态下开始了。
每天早上挤地铁去公司,处理各种琐碎的任务,跟着设计师跑现场,学习画图软件。
晚上下班,回到小窝,系上围裙,在小小的厨房里煎炒烹炸。苏晴总是一进门就喊饿,
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闻着香味流口水。周末休息,苏晴拉着我逛超市。
我们还一起去逛了宜家,买了些便宜的收纳盒,把小小的空间收拾得更整齐些。
苏晴甚至买了盆小小的绿色植物放在窗台上,说增添点生气。
没人再把家务理所当然地丢给我,更没人因为我没及时做饭就拍桌子骂人。
我用自己的劳动换工资,用自己的手艺抵房租。手机还是会时不时震动。大多是妈的短信。
小溪,还在生气吗?都多久了,气性怎么这么大?深圳人生地不熟的,
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赶紧回来吧。你爸虽然话说得重了点,但也是为你好。
考个编制多安稳,非要去受那个罪?你妹妹天天念叨你呢,家里没你做饭,
我们随便对付点,胃都不舒服了。看到消息回一下,别让爸妈担心!偶尔也有林薇的。
姐,妈今天又唠叨我了,说我不如你勤快。烦死了。你做的那个糖醋排骨怎么弄来着?
我照着视频做糊了。[哭泣]姐,你真不打算回来啦?有一次加班到很晚,
回到小窝已经快十一点。苏晴出差了。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疲惫感一下子涌上来,
我瘫在椅子上不想动。手机又亮了,是妈发来的长信息,大意还是那些话。我看着那条信息,
在黑暗里坐了很久。担心我?以前我熬夜复习功课到胃疼的时候,她在哪里呢?
大概在陪林薇练钢琴,或者在给加班的爸爸准备宵夜吧。我起身,打开灯,走进厨房。开火,
热锅,倒一点点油。把米饭倒进去炒散,打两个鸡蛋。我端着小碗,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
安静地吃着。蛋炒饭的温热顺着食道滑下去,暖了空荡荡的胃,也熨平了心里最后那点皱褶。
窗台上,苏晴买的那盆小绿植,在灯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子。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静静地躺在桌面上。4上班,下班,买菜,做饭。三点一线。发工资那天,
看着手机银行里多出来的数字,我捏着手机看了半天。不多。但这钱。
跟以前伸手管妈要生活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踏实,硬气。
晚上做了苏晴念叨了好几天的红烧肉,还炒了两个青菜。她吃得满嘴油光,
拍着肚子瘫在椅子上:“林溪,跟你住我真是赚大发了!这生活品质,直线上升啊!
”我笑着收拾碗筷。水流哗哗地冲过盘子,厨房窗户开着,晚风吹进来,
带着楼下大排档的喧闹声,还有隐约的海腥气。窗台上,苏晴买的那盆绿萝,
叶子又长了几片,绿油油的。“哎,对了!”“这周末你加班不?”“这周项目节点过了,
应该能正常休。”我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沥水架。苏晴眼睛一亮:“那正好!
姐带你出去放放风!天天窝在城里,人都要发霉了!咱去海边!惠州!巽寮湾!
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海边?我擦盘子的手顿了一下。“去不去?去不去?”“我开车!
你负责做点好吃的带上当午饭!咱去踩踩沙子,看看海!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行。
”周六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透,我们就出发了。苏晴的小白车塞得满满当当。
车子驶出市区,高楼大厦渐渐被甩在身后。路两旁的风景开阔起来,绿油油的田野,
远处起伏的山丘。车窗开着,风呼呼地灌进来,清爽又新鲜。苏晴把音乐开得很大声,
跟着节奏摇头晃脑地哼歌。我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快。一个多小时后,空气里的咸腥味越来越浓。拐过一个弯,
视野豁然开朗!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猛地撞进眼睛里!蓝得晃眼,蓝得让人心头发颤。
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无数跳跃的金片,一直延伸到天边,和淡蓝色的天空融在一起。
巨大的白色浪花,一层接着一层,不知疲倦地涌向岸边金黄色的沙滩。“哇——!”“大海!
姐来啦!”我也跟着下车,脚踩在滚烫的沙子上,有点软,有点陷。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又咸又腥又鲜活的气息,猛地灌满了整个胸腔。“走啊!发什么呆!
”苏晴已经甩掉鞋子,光着脚丫子冲向了海浪。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把鞋脱了拎在手里,
赤脚踩在沙滩上。沙子被太阳晒得滚烫,踩上去有点烫脚。越靠近海边,沙子越湿,越凉。
一个浪头打过来,冰凉的海水猛地淹过脚背,又迅速地退下去,带走脚下的细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