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每个褶皱里都藏着故事
后座保温箱里两盒叉烧饭随着急刹车往前滑了半寸,塑封袋上凝结的水珠正巧滴在她帆布鞋开裂的胶底上。
影视城北门的古槐树上缠着褪色的电影海报,去年爆款仙侠剧的宣传语"三生情劫"被涂改成"三生皆劫"。
她单脚撑地停在斑马线前,左手从帆布包夹层摸出速写本。
她摩挲着封皮右下角用烫银字印着"周叙白赠"和“23th”的字样,再抚摸过速写本的边角,那焦痕像被火烧过的蝶翅,她并不在意,快速翻开速写本,又匆匆写下:”第七场,天台雨戏:他望着她脖颈后三颗朱砂痣,像在辨认失传的星图。
“笔尖在"星图"二字晕开墨点时,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后视镜里三辆黑色保姆车组成三角阵型,中间那辆的挡风玻璃后,戴墨镜的司机正用指节敲击方向盘,腕表折射的光斑刺进她瞳孔。
"让道!
这是艺人通道,眼瞎还是不懂?
"林洛洛攥紧车把艰难的往青石阶上挪,笨重的电动车仿佛要压倒瘦小的她,珍珠发卡勾住的碎发扫过冗长的睫毛。
电动车轮卡进排水沟铸铁盖板的瞬间,她听见保温箱里玻璃药瓶相撞的脆响——父亲这个月的吸入剂还在最底层。
最前头的保姆车后窗突然降下半掌宽缝隙,副驾传来年轻男声:"程哥,要不要通知场务?
""秦徵讨厌私生饭。
"被称为程哥的男人声音像手术刀划过不锈钢托盘,金丝眼镜的冷光在窗边一闪,"让保安处理。
"林洛洛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速写本烫痕,那是上周苏妍"失手"打翻摩卡时留下的。
当数到第九片被车轮无情碾碎的梧桐叶时,那辆破旧不堪的电动车仿佛己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阵垂死般的嗡鸣,费力的爬上路边的人行道。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起来。
"林小姐?
"制片主任的吼声混着现场杂音,"让你改的剧本第三幕……""在调整秦徵老师的人物弧光。
"她闪进仿古建筑的飞檐阴影里,中性笔在速写本划出凌乱波浪线,圈圈点点出她的想法"童年创伤需要更具体的意象,比如……""比如个屁!
别比如了!
苏妍老师要加三场吻戏,明早开机前看不到就扣尾款!
钱重要还是你的破剧本重要!
"忙音切断还停在嘴边的话语,锁屏跳出新通知:您的外卖订单己超时。
林洛洛把手机塞回口袋时摸到薄荷糖,铝箔纸在掌心硌出细小的凹陷,下意识拨开绿色的糖纸,迅速含进嘴里,才让林洛洛有片刻的安心。
薄荷糖在舌尖炸开清凉时,B区3号棚的LED灯牌正亮起《无声告白》的预告片。
她小跑着掀起保温箱,叉烧酱突然从盒缝溢出——暗红汁液顺着指节滴在剧本第38场批注上,将"他转身时尾戒刮破她耳垂"的字迹洇成血痂。
"小心!
"威亚架方向传来钢丝崩断的锐响,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林洛洛抬头看见十二米高的灯架像折颈天鹅般倾斜,又猛然下坠,群演们尖叫着西散奔逃。
身体比意识更快扑向吓呆的小女孩,帆布包甩出去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喉间迸出砂纸摩擦般的颤音:"躲…开!
"灯架擦过后背砸在地上,保温箱里的药瓶如水晶炸裂。
她跪坐在水泥地上,看着速写本躺在叉烧酱与***玻璃碴间,眼前一片煞白里,突然涌起周叙白送本子时的场景——中药房昏黄的台灯下,他用镊子夹着银杏叶标本,声音轻柔又满是磁性"每个褶皱里都藏着故事。
""场务组集体失明吗?
"程砚擦得锃亮的牛津鞋尖闯入视野。
惊醒了恍惚在梦里的林洛洛,她顺着笔挺西裤往上看,透过金丝眼镜,好像看到程砚目光像在检修故障摄像机,"无关人员立刻……"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切断。
秦徵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黑色羊绒大衣掠过她手背,袖口露出的翡翠尾戒泛着幽光。
他在三步外突然驻足,目光钉在她后颈——碎玻璃划破的伤口正渗出三颗血珠,殷红的血珠顺着朱砂痣的排列滑入衣领,洇湿了衣领上的一团。
"你……"影帝喉结微动,正要询问出声的话却被远处突然传来声音打断。
当红的女星苏妍,正甜腻的向着这边大声呼唤:"徵哥~妆发老师等您好久啦~"林洛洛抓起速写本欲走,发丝却被什么勾住,挣脱不开。
不得己猛地向前一拽,在锐痛下挣脱桎梏。
秦徵的手悬在半空,尾戒缠着两根乌发,目光扫过她将坠的珍珠发卡:"明天三点,青陶窑。
"苏妍的香水味刺破雨幕时,林洛洛己跨上电动车。
后视镜里,程砚正用丝帕包裹她遗落的药瓶,夕阳将金丝眼镜链镀成囚笼铁栏,看不清他眼中闪过的那抹神色。
拐过民国街的旧邮筒时,手机突然震动,强烈的震动使林洛洛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周叙白发来的照片上,秦家老宅火灾报道的剪报边角,赫然贴着枚银杏叶标本。
林洛洛继续翻开之前母亲发来的手语视频,只见父亲正躺在康复医院的病床上,指着电视里秦徵的采访画面疯狂比划着手语,他只想告诉林洛洛”这个人的那道从眉骨蜿蜒至眼尾的疤,和当年火灾里那个男孩…“林洛洛笑着想,他是顶流男影帝秦徵,这样的他与她们一家,或许只是个巧合,永远的有缘无分而己。
天公不作美,这雨越下越大,林洛洛将电动车停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翻开湿透的速写本。
第38页批注栏里,她曾认真的写下:"他转身时尾戒刮破她耳垂",此刻墨迹旁多了一行锋利的小楷:"你又怎知那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