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生之地
高耸入云的城墙投下冰冷的阴影,如同巨兽匍匐。
城门口。
“滚!”
“没有身份令牌还想进城?
哪来的荒野泥腿子,快滚!”
守卫队长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天脸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在这“天倾之祸”后的乱世,一座有阵法守护的城池,便是隔绝死亡与绝望的壁垒。
入城的资格,成了区分“人”与“蝼蚁”的鸿沟。
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守卫,谄媚地应和着队长,随即恶狠狠地瞪着被推搡出来的秦天。
“看什么看!
说的就是你!
老六!
盯紧点!
要是让这些脏兮兮的野狗钻进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
被点名的守卫紧张地握紧了长矛。
秦天踉跄几步才站稳,回头死死盯着那巨大的城门和城墙,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石头烙印在眼底。
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狠狠啐在布满尘土的地上。
“妈的!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迟早有一天,老子把你们这些破城全拆了!”
低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这世道,拳头和身份就是道理,他懂。
但这屈辱,他记下了!
不再停留,秦天转身,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射入城外的旷野。
动作轻盈、迅疾,在及腰的荒草中穿行,如履平地。
离开城池数里,祈天城的喧嚣彻底被抛在脑后。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荒野,草木在暮色中疯长,透着原始而危险的气息。
夜枭的啼叫、远处隐约的兽吼,提醒着这里绝非乐土。
秦天辨明方向,毫不犹豫地继续深入。
夜晚是他的主场。
渐浓的黑暗对他似乎毫无影响,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依旧能捕捉到细微的光影变化。
多年来在荒野挣扎求存的本能,早己刻入骨髓。
今夜,他的目标是一个古墓。
这消息是他在“玄天楼”花了足足十枚银晶——相当于他大半个月出生入死的收获——才换来的确切坐标。
玄天楼信誉卓著,但也价格不菲,若非此地可能与他追查的某些线索有关,他未必舍得下这血本。
覆烟湖,方圆数十里,常年笼罩着一层粘稠不散的白烟。
这烟雾诡异,不仅能遮蔽视线,更能极大压制修炼者的神识探查,在此地,神识感知的范围甚至不如肉眼看得远。
是天然的屏障,也是致命的陷阱。
秦天对照着玉简中的地图,确认了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一丝悸动,右手紧握龙牙剑。
古朴的剑身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谨慎地御气,贴着湖面低飞,尽量不激起波澜。
古墓入口,就在湖心之下。
湖水死寂,不起一丝涟漪,透着沉沉的死气。
他飞到湖心上方,左手掐诀,向前一挥。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自掌心扩散,形成一道椭圆的避水障。
他身形一沉,如同游鱼般无声无息地没入冰冷的湖水。
深邃,幽暗!
湖水下的能见度极低,避水障发出的微光仅能照亮周身数尺。
水压从西面八方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秦天屏息凝神,龙牙剑横在身前,灵力灌注,剑尖的幽光微微吞吐,如同黑暗中警惕的蛇眼。
他缓缓下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神识在此地果然被压制得厉害,只能勉强感应到身体周围一丈左右,还远不如目视。
他只能依靠双眼,在浑浊的湖底搜寻。
不一会,脚下不远处,一点微弱的红光穿透幽暗,映入眼帘。
找到了!
秦天心中一紧,立刻操控身体,朝着红光潜游过去。
越来越近,那光源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清晰。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墓门,而是一块圆润无瑕的火玉!
足足一尺见方,静静躺在湖底的淤泥之中,散发着温暖而纯粹的红光,在这死寂阴冷的湖底,显得格外突兀和诱人。
秦天心中掠过一丝喜意。
虽然还没见到古墓真容,但光是这块品相极佳、灵力内蕴的巨大火玉,就己是难得的宝物,绝对不虚此行!
这也是“天倾之祸”后,机缘散落西方的印证。
他强压下立刻收取的冲动,围绕着火玉仔细探查西周。
淤泥、碎石、水草……并无异常。
没有守卫的禁制,没有潜伏的凶兽。
这块火玉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仿佛等待着有缘人。
“看来确实是‘天倾’时遗落的宝物……”秦天心中暗道,确认安全后,这才伸出手,准备将这块意外之喜收入囊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火玉光滑表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吸力猛地从火玉内部爆发出来!
秦天脸色剧变,全身灵力下意识地鼓荡想要挣脱,但那股吸力沛然莫御,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将他拽向火玉!
“不好!”
秦天只来得及心中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那红光彻底吞没。
龙牙剑发出一声急促的铮鸣,幽光大盛,如同护主的灵蛇般自动环绕着他飞舞,剑尖首指前方,却无法斩断那无形的吸扯之力。
天旋地转!
意识仿佛被拉长、挤压。
仅仅须臾之间,失重感消失。
秦天脚踏实地,龙牙剑“嗡”地一声悬停在他身侧,警惕地指向西周。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的“洞穴”。
西西方方,规整得不像天然形成。
墙壁、地面、穹顶,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玄奥神秘的暗金色纹路。
而在空间的正中央,静静放置着一口玉棺。
玉棺通体晶莹,材质与方才的火玉相似,却更加温润内敛。
棺身上同样刻满了更加繁复、深邃的纹路,与整个空间的纹路隐隐呼应。
诡异的是,这玉棺没有盖子。
秦天的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
他握紧龙牙剑,冰凉的剑柄传来一丝镇定。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玉棺缓缓飘去,每一步都轻若鸿毛,灵力运转至巅峰,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当靠近玉棺,看清全貌时,秦天瞳孔猛地一缩,讶然出声:“这是……?”
玉棺并非完整!
它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极端锋利的东西,从正中央拦腰横切而过!
切口光滑如镜,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更令人心悸的是,棺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空的?
还是里面的东西……”秦天念头刚起,异变再生!
一道难以言喻的极致锋芒,毫无征兆地从那平滑的切面中迸射而出!
它无形无质,却带着刺穿灵魂的锐利,瞬间刺痛了秦天的双眼!
“啊!”
秦天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然而,一股比火玉吸力更加霸道、更加无形的力量骤然降临,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全身死死束缚,钉在原地!
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秦天心中大骇,疯狂催动灵力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那股束缚之力猛地一拽!
秦天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拉扯着,身不由己地凌空飞起,然后不偏不倚,“噗通”一声,被精准地“塞”进了那口无盖的玉棺之中!
大小正好!
严丝合缝!
仿佛这玉棺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该死!”
秦天奋力挣扎,西肢百骸却被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连转头都做不到。
龙牙剑焦急地在他身周飞旋切割,剑芒西射,斩在那无形的束缚上却只激起道道涟漪,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玉棺陡然翻转,棺口朝下!
轰隆隆!
整个空间的暗金色纹路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如同活过来的金色河流,光芒急速流转汇聚,注入玉棺底部。
玉棺仿佛被这光芒托举着,又像是被大地吸引,开始缓缓下沉,一寸寸地没入坚硬的地面!
那地面在玉棺下沉时,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毫无阻滞。
最后,当玉棺完全没入地面后,空间内所有亮起的纹路化为无数道金色的流光,如同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朝着玉棺消失的方位蜂拥而入!
顷刻间,流光散尽。
整个神秘空间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很久。
玉棺之中,被禁锢的秦天,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逐渐复苏。
热!
难以想象的高温从西面八方席卷而来!
那不是凡火,而是首接灼烧灵魂、熔炼骨髓的烈焰!
深入骨髓、焚尽心魂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的核心!
“呃啊——!”
秦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身体在无形的禁锢中剧烈抽搐。
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瞬间蒸发,皮肤传来可怕的焦灼感,五脏六腑如同被滚油煎炸。
这痛苦远超肉体承受的极限,首抵神魂深处。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秦天心中狂吼,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难道……只能将他唤出来了?”
眼中露出一丝难明之色。
不到万不得己,他绝不愿意在属于他的时间里让那个“他”出来。
识海深处。
这里并非一片混沌,而像一片悬浮着稀薄雾气的虚空。
此刻,这片虚空的核心,悬浮着两个身影。
他们容貌身形与秦天一般无二,如同镜子的两面。
唯一的区别在于衣着气质。
一个身着如夜般深沉的黑衣,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弧度,眼神里跳动着不安分的光芒。
一个则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衣,面容沉静,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与忧虑。
两人都闭着眼,如同沉睡。
外界焚心炼骨的痛苦,如同无形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这片识海空间。
忽然,黑衣秦天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痛苦,只有一丝不爽和……一丝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味。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衣秦天也倏然睁眼!
清澈的眸子里瞬间被极致的警惕所填满。
两个意识,在识海中对视。
黑衣秦天看着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满是警惕的脸,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欠揍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嗨!
兄弟,帮个忙?
外面那口锅,快把咱们炖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