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炼金天才的伪装与实验编号
留校察看，家族放弃，魔法废柴的烙印……这具身体原主的绝望如同沉船，拽着林恩的灵魂一同下坠。
窒息感扼住喉咙，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活下去！
这念头如同困兽濒死的嘶吼，在林恩意识的废墟中炸响。
冰冷的求生欲瞬间冻结了绝望的潮水。
他猛地睁开眼，属于林恩的冷静和属于现代人的狡黠在瞳孔深处燃烧。
他看向莉娅，那张清秀沉静的脸上，灰蓝色的眼眸像两潭深水，平静地映照着他此刻的狼狈。
“莉娅……能……能帮我个忙吗？”
维斯特的声音嘶哑，带着原主惯有的微弱和怯懦的颤抖，仿佛被现实彻底击垮，“我……我需要一些东西……一些很普通的东西……”莉娅停下擦拭桌面的动作，转过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用那双能穿透表象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下文。
维斯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无助和恳切：“一些……石蕊苔粉末，一点点蓝焰矿碎屑，还有……一小瓶蒸馏水。
就这些……学院的基础材料储藏室应该就有……我想……试试能不能自己配点止痛的漱口水……赫伯特导师的药……味道实在太……”他没说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痛苦和畏惧，身体配合着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计算的请求。
石蕊苔——异界版的石蕊试纸，蕴含微弱的酸碱指示能量粒子；蓝焰矿——富含硫元素，能提供明显的***性气味；蒸馏水——纯净的溶剂。
在原主维斯特那贫瘠的记忆里，这些都是最低阶、最不起眼的炼金材料，连刚入门的学徒都看不上眼。
一个“魔法废柴”想要捣鼓点止痛漱口水，听起来既卑微又荒谬，符合他一贯的形象，也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莉娅的戒心。
莉娅的目光在维斯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难以捕捉。
她没有追问，没有质疑这个“止痛漱口水”的可行性，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可以。”
她将药碗和勺子放回托盘，声音依旧平稳，“基础材料储藏室今天是我轮值整理。
我去拿。”
她端起托盘，转身离开。
深蓝色的学徒袍下摆拂过门槛，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病房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维斯特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音。
维斯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攫住。
赌注己经押下。
莉娅会不会报告赫伯特？
拿到材料后，他下一步该如何操作？
这具身体的虚弱和头痛依旧如影随形，强行引导药碗粒子带来的透支感阵阵袭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并非沟通什么魔法元素，而是全力调动起属于林恩的知识储备——化学反应的原理、能量转化的规律、以及……如何利用这该死的“粒子视觉”进行一场足够唬人的表演。
时间在疼痛和焦灼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莉娅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和一个小巧的玻璃瓶。
油纸包里是干燥的、呈现出紫红色斑驳纹路的苔藓碎屑——石蕊苔粉末。
玻璃瓶里是几颗细小的、闪烁着微弱蓝色荧光的矿石碎块——蓝焰矿碎屑。
另一只手里则是一个装着清水的标准蒸馏水瓶。
“都在这里。”
莉娅将东西放在矮桌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需要器皿吗？”
维斯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他强撑着坐起来一点，靠在冰冷的床头板上，牵动伤口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不……不用太复杂的……那个……空的烧瓶就行……”他指向矮桌上那个之前装着绿色药剂的细颈烧瓶，瓶口还残留着一点污渍。
莉娅依言，拿起烧瓶，用一块干净的布简单地擦拭了一下瓶口内部，然后递给了维斯特。
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目光却始终落在维斯特身上，像一位严谨的观察员。
维斯特接过烧瓶，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眩晕。
表演开始了。
他首先拿起蒸馏水瓶，小心翼翼地往烧瓶里倒了大约三分之一瓶底的清水。
清澈的水流在瓶底汇聚，在他的“粒子视觉”下，水中悬浮着极其微量的、代表矿物质的淡黄色和代表溶解气体的无色粒子，整体能量场非常稳定、纯净。
接着，他打开油纸包，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捻起一小撮紫红色的石蕊苔粉末。
粉末细碎，在他眼中，每一粒都散发着代表“指示性”的微弱、柔和的粉紫色光晕。
他将粉末轻轻抖入烧瓶的水中。
粉末入水，并未立刻溶解，而是悬浮着，缓慢下沉。
维斯特拿起一根放在桌角的细玻璃棒，伸入瓶中，开始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搅拌。
他的动作笨拙而生疏，完全符合一个从未真正接触过炼金操作的生手形象。
但在他的精神世界，所有的感知力都高度集中在瓶内！
粉紫色的石蕊苔粒子在搅拌下开始与水充分接触。
它们迅速吸收水分，自身的能量场被激活，颜色从偏紫迅速向偏粉转变，预示着溶液呈现弱酸性——这符合蒸馏水暴露在空气中后自然溶解少量二氧化碳形成碳酸的常识。
烧瓶里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淡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红色。
维斯特停下来，将玻璃棒放在一边。
他拿起那个装着蓝焰矿碎屑的小瓶，拔开软木塞。
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刺鼻的硫磺味瞬间逸散出来。
莉娅的鼻翼似乎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维斯特用指尖捏起一颗最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蓝焰矿碎屑。
碎屑在他眼中，内部充满了极其活跃、代表硫元素强烈***性的亮黄色粒子，它们躁动不安，如同被困在晶体中的微小火焰。
他屏住呼吸，将这颗碎屑投入了烧瓶的粉红色液体中。
噗嗤……碎屑入水，立刻冒出一连串极其微小的气泡！
同时，刺鼻的硫磺气味骤然变得明显！
在维斯特的粒子视觉下，一场微观层面的“爆炸”正在发生！
蓝焰矿碎屑表面的亮黄色硫粒子，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疯狂地与水中的氢氧粒子（H₂O）以及溶解的碳酸（H₂CO₃）发生反应！
剧烈的能量碰撞瞬间爆发！
代表硫化氢（H₂S）气体的、带着强烈***性硫磺味的暗黄色粒子猛烈喷发；代表硫酸根离子（SO₄²⁻）的、能量更加内敛但带着腐蚀性的淡青色粒子迅速生成并扩散；同时，剧烈的反应释放出大量热能，驱动着气泡的产生！
烧瓶里的液体，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化！
粉红色飞快褪去，在沸腾的气泡和扩散的硫化合物作用下，迅速转变为浑浊的乳白色！
一股越来越浓烈、令人作呕的臭鸡蛋气味弥漫开来！
“呃……”维斯特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这气味是真实的生理反应，他不需要伪装。
但在他心中，却有一种扭曲的兴奋。
反应完全符合预期！
剧烈的硫化氢释放！
浑浊的沉淀（硫酸钙？
）生成！
“停手！”
莉娅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她一步上前，劈手夺过了维斯特手中的烧瓶！
动作快如闪电！
“你……你在做什么？！”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烧瓶里翻滚的浑浊液体和散发出的恶臭，又猛地转向维斯特，“这根本不是什么漱口水！
蓝焰矿遇水会释放剧毒瘴气！
你想***吗？！”
她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似乎无法理解一个“废物”为何要搞出这种危险的、近乎自毁的东西。
维斯特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被那臭气呛得说不出话，眼神里充满了原主那种特有的、搞砸一切后的茫然和惊恐。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试试……书……书上好像提过……”他语无伦次，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
“书？”
莉娅的眉头紧紧锁起，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审视，“哪本书会教你用石蕊苔和蓝焰矿混合？
这种组合除了产生剧毒和混乱，没有任何意义！
你到底……”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紧盯着维斯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矮桌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维斯特刚才用来搅拌的细玻璃棒。
玻璃棒的一端，浸入过那碗赫伯特调配的、能量粒子混乱冲突的药糊。
此刻，在玻璃棒湿润的末端，极其细微地粘附着一丝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赫伯特药糊的残留物——一点点浑浊的褐色痕迹。
而就在这残留物与空气接触的边缘，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粉紫色光晕，正悄然晕染开来！
那正是石蕊苔粉末遇到酸性物质后显现的特征颜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维斯特依旧虚弱地咳嗽着，眼神茫然惊恐。
莉娅则像一尊石像般僵立在那里，目光死死钉在玻璃棒末端那抹粉紫色的微光上。
她脸上的平静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巨大惊愕、难以置信和某种更深沉、更冰冷彻骨的明悟！
赫伯特调配的药糊……是酸性的？
或者说，蕴含了足以激活石蕊苔指示剂的强酸性物质？
这怎么可能？
那碗被赫伯特导师宣称是安神止痛的药剂？！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响！
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维斯特。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穿透了一切伪装，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锐利和寒意。
她看着维斯特那副虚弱、茫然、仿佛随时会昏厥的“废柴”模样，看着他那双隐藏在睫毛阴影下、此刻似乎还带着点无辜和委屈的眼睛……伪装！
从头到尾都是伪装！
这个维斯特·克莱因，这个留级三年的“废物”，他根本就知道赫伯特的药有问题！
他要石蕊苔，根本不是配什么止痛漱口水！
他是在验证！
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甚至无法理解的、近乎亵渎魔法本质的……验证方法！
他刚才那笨拙的操作，那看似自毁的举动，根本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针对赫伯特药剂的无声控诉！
“你……”莉娅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秘密扼住了喉咙，“……你到底……”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病房的寂静！
声音来自莉娅腰间悬挂的一个小巧的黄铜徽章——学院紧急通讯徽章！
莉娅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那个还在散发着恶臭的烧瓶塞进旁边的水槽，快速拧开水龙头冲洗！
同时，她迅速按下徽章。
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年轻女声急促地从徽章中传出，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莉娅！
急救！
炼金实验室！
快！
西格蒙德教授……他……他的实验失控了！
新型融合药剂……反噬……生命体征在急速下降！
高阶治疗师都被临时抽调去王都了！
我们……我们搞不定！
只有你对能量冲突最敏感！
求你！
快来！”
西格蒙德教授？
学院德高望重、脾气古怪但炼金术造诣顶尖的老教授？
他的实验失控反噬？！
莉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看了一眼水槽里还在被水流冲刷、冒着残余气泡的浑浊液体，又猛地看向床上依旧“虚弱不堪”的维斯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疑虑、愤怒、还有一丝被紧急事态强行压下的冰冷探究。
“待在这里！
哪也别去！”
她丢下这句命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深蓝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出了病房，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病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残留的刺鼻硫磺味，以及瘫在床上的维斯特。
维斯特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
成功了！
莉娅看到了！
她明白了！
那抹粉紫色的光晕，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证明了赫伯特药剂的异常！
这步险棋，他走对了！
但西格蒙德教授的意外，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静的水面，激起了新的、更大的波澜。
高阶治疗师都不在？
新型融合药剂反噬？
能量冲突？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维斯特的脑海！
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这个“废物”瞬间进入学院高层视野的机会！
一个能彻底扭转他留校察看绝境的机会！
危险？
九死一生？
他还有选择吗？
赫伯特的敌意如同悬顶之剑，留校察看的期限步步紧逼。
原主的死亡阴影尚未散去，而他林恩，绝不甘心像前十六个“维斯特”一样，悄无声息地成为又一个被标记的实验品！
拼了！
维斯特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虚弱，猛地从床上撑起身体！
眩晕感如同重锤袭来，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他死死抓住床沿，指甲几乎抠进木头里。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挪到矮桌边。
目光快速扫过桌面——莉娅走得匆忙，那个装着剩余石蕊苔粉末的油纸包，还有几颗蓝焰矿碎屑，都还留在桌上！
蒸馏水瓶也还在！
足够了！
他抓起油纸包和碎屑，塞进宽大病号服的口袋。
然后，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如同踩在刀尖上，艰难地向病房外挪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炼金实验室方向传来的隐隐骚动和更加刺耳的警报蜂鸣。
目标——炼金实验室！
维斯特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昏暗的回廊中蹒跚前行。
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后脑的伤口，剧痛如同跗骨之蛆。
汗水浸透了后背，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大口喘息着，空气吸入肺部都带着***辣的刺痛。
属于维斯特·克莱因这具身体的孱弱，此刻成了最大的枷锁。
炼金实验室位于学院西塔的底层。
越靠近，空气中弥漫的异常能量波动就越发明显。
即使没有开启“粒子视觉”，维斯特也能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混乱的嗡鸣感穿透墙壁传来，带着焦糊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一声急过一声。
实验室厚重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
刺鼻的烟雾混合着各种药剂的怪味扑面而来。
几个穿着学徒袍的年轻男女惊慌失措地围在实验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由秘银和透明水晶构成的环形操作台旁，脸上满是泪痕和绝望。
操作台中央，一个穿着沾满各色污渍的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西格蒙德教授——正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他的情况极其骇人！
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斑斓色彩，时而潮红如烙铁，时而青紫如冻伤，时而又浮现出大片墨绿色的斑块。
***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血管如同活物般虬结凸起，颜色忽明忽暗，仿佛有无数条发光的虫子在里面疯狂钻行！
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痛苦嘶鸣。
每一次抽搐，都有一股混乱的、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冲击着周围的水晶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教授！
坚持住！”
“莉娅！
莉娅怎么还没来！”
“生命监测水晶……快……快完全变黑了！”
学徒们哭喊着，徒劳地试图靠近，却被那混乱的能量场一次次推开，根本束手无策。
莉娅己经到了。
她正半跪在西格蒙德教授身边稍远一点的位置，脸色凝重得如同寒冰。
她的双手虚按在教授身体上方约半尺的空中，指尖微微颤抖，一层极其淡薄的、几乎透明的蓝色光晕从她掌心散发出来，小心翼翼地探向西格蒙德教授身体周围那狂暴混乱的能量场。
她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显然，她在尝试感知和分析那股反噬能量的性质，但这股能量太过狂暴、混杂且不断异变，她的感知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驾驶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不行！”
莉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和一丝挫败，“能量冲突太剧烈！
至少有五种……不，六种以上的高阶魔药能量在他体内彻底失控！
互相吞噬、湮灭、异变！
核心冲突点在……心脏和魔力源泉交汇处！
我无法稳定任何一股！
强行介入只会引发更大爆炸！”
她猛地收回手，那层蓝色光晕瞬间破碎消散。
“那怎么办？！
教授他……”一个女学徒崩溃地哭喊出来。
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时刻，一个虚弱、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在实验室门口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让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门口，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的，是维斯特·克莱因！
那个学院里人尽皆知的留级生、魔法废柴！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汗水浸湿了额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深蓝色的病号服衬得他更加瘦削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维斯特？”
莉娅猛地回头，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震惊、疑惑、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他来这里干什么？
找死吗？！
“克莱因？
你捣什么乱！
滚出去！”
一个男学徒红着眼睛怒吼，显然把维斯特当成了不知死活的添乱者。
维斯特根本不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和斥责。
他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对抗身体的虚弱和眼前这狂暴的能量场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刺鼻混乱的气味呛得他连连咳嗽，但他强迫自己站首，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向中央的操作台。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留下无形的血痕。
“我说……让开！”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嘶哑和决绝。
那双原本属于“废物”的、总是带着怯懦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冰冷的光芒，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鹰隼！
也许是那眼神中的决绝震慑了众人，也许是绝望中任何一根稻草都值得抓住，围在操作台边的学徒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一条缝隙。
维斯特终于挪到了操作台边缘。
他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秘银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至于倒下。
他的目光越过蜷缩抽搐的西格蒙德教授，落在了操作台内部——一个被打翻的、碎裂的、由数种不同颜色液体混合而成的巨大坩埚残骸上！
坩埚碎片周围，散落着一些残余的、还在剧烈反应、冒着诡异烟雾的粘稠液体。
开启粒子视觉！
嗡！
世界瞬间被无限放大、分解！
西格蒙德教授的身体，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抽搐的人体，而是一个由无数狂暴能量粒子构成的、濒临崩溃的微型宇宙风暴中心！
赤红色的火属性能量如同失控的熔岩流；冰蓝色的水属性能量凝结成尖锐的冰刺风暴；土黄色的厚重能量与青绿色的生命能量互相撕扯、湮灭；更可怕的是，一股代表着“融合失败”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暗灰色湮灭能量，如同贪婪的癌细胞，正在教授的心脏和魔力源泉位置疯狂扩散，所过之处，其他属性的粒子纷纷被强行撕裂、同化、归于虚无！
而在操作台碎裂的坩埚残骸处，残留的药剂液体更是恐怖的能量地狱！
至少七种不同性质的高阶魔药能量粒子彻底失控，互相冲撞、爆炸、融合、异变，形成无数个微小却致命的能量漩涡！
正是这些失控源，如同污染源般持续不断地向教授体内注入新的混乱！
维斯特的大脑瞬间被海量的、狂暴的粒子运动信息淹没！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同时穿刺！
眼前阵阵发黑，金星狂舞！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弦，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林恩的灵魂在咆哮！
所有的化学知识、物理规律、对能量转化的理解，在这一刻被压榨到极限！
他在那狂暴无序的粒子风暴中，疯狂地寻找着规律，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平衡点！
不是强行平息风暴（他做不到），而是……引导！
就像在滔天洪水中，寻找一个泄洪的缺口！
用一个微小的扰动，打破原有的毁灭性循环，引导其向一个相对“安全”的方向爆发！
目标：教授心脏附近，那股正在疯狂扩散的暗灰色湮灭能量！
它是所有冲突的最终汇聚点和放大器！
必须打断它！
突破口：操作台残骸中，一股相对独立、性质偏向“中和”的淡金色能量粒子流！
它被其他狂暴能量挤压在角落，正试图稳定自身！
意念集中！
超越极限！
维斯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无视了身体的哀鸣，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他那只抓着秘银操作台边缘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以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抽筋般的频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急速地、无声地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频率快得如同暴雨敲窗！
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他全部精神意志的一次极限输出！
他的指尖瞬间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麻木，甚至渗出血丝！
在粒子视觉的微观世界，一场无声的、惊心动魄的“拨弦”正在上演！
维斯特那无形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强行刺入狂暴的能量场！
他并非控制，而是在那代表“中和”的淡金色粒子流即将被一股毁灭性的赤红色熔岩流彻底吞噬的瞬间，极其精准地、如同拨动一根紧绷的琴弦般，在那两股能量交汇的临界点施加了一个微乎其微、却妙到毫巅的侧向力！
嗡！
一声只有维斯特能“听见”的、空间被扭曲的细微震鸣！
那股淡金色的粒子流，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这股微弱的力量强行改变了方向！
它没有撞向毁灭的赤红熔岩，而是擦着边缘，如同被引导的溪流，猛地灌入了旁边一股相对平缓、但同样混乱的深蓝色水属性能量漩涡中！
轰！！！
不是物理的爆炸，而是能量的连锁反应！
深蓝色的水属性能量漩涡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性质相悖的“中和”能量强行注入，瞬间发生了剧烈的结构变化！
原本的混乱被强行打破，形成了一股短暂却异常强大的、向内收缩的冰寒涡流！
这股新生的、强大的冰寒涡流，其形成的瞬间，恰好位于那股正在教授心脏附近肆虐扩张的暗灰色湮灭能量的……侧后方！
如同在高速行驶的列车轨道上，放置了一块角度刁钻的、坚硬的寒冰！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剧烈能量湮灭声，猛地从西格蒙德教授体内爆发出来！
教授剧烈抽搐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
他皮肤上疯狂变幻的斑斓色彩瞬间凝固！
那些如同活物般凸起的血管，颜色骤然变得暗淡，虬结的形态也迅速平复下去！
翻白的眼睛猛地闭上，口中喷出一大口带着冰碴和灰色能量残渣的污血！
同时，操作台残骸处，那七股狂暴冲撞的能量粒子流，因为核心的暗灰色湮灭能量被重创，失去了最强的“聚合点”和“放大器”，如同失去了指挥的乱军，混乱程度骤然降低！
虽然依旧狂暴，但互相冲撞、湮灭的趋势明显减弱，不再持续地向教授体内注入毁灭性的洪流！
成功了？！
维斯特眼前彻底一黑！
再也支撑不住！
精神力彻底枯竭！
他抓着操作台边缘的手瞬间脱力，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鲜血从他过度用力敲击秘银台面的指尖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维斯特！”
莉娅的惊呼声响起，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一丝……惊骇！
她第一个冲了过来，在维斯特身体即将触地之前，一把扶住了他。
入手处一片冰凉，维斯特的身体轻得吓人，如同一个被掏空的布偶，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他……他做了什么？！”
一个学徒看着瞬间停止抽搐、虽然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监测水晶上的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而变成微弱但稳定的淡绿色的西格蒙德教授，又看看被莉娅扶住、生死不知的维斯特，声音充满了极度的茫然和震撼。
莉娅没有回答。
她半抱着维斯特瘫软的身体，目光死死地盯着西格蒙德教授身上正在缓缓平息的混乱能量场，又猛地看向维斯特那还在微微渗血的指尖，以及他脸上那彻底失去意识前残留的、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和决绝。
她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的冰冷和脆弱，回想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这个“废物”，仅凭手指在秘银台上那看似毫无意义的疯狂敲击，竟然……竟然真的撼动了那股连她都束手无策的恐怖能量风暴？！
这绝不是魔法！
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炼金术！
这更像是一种……对能量规则本身近乎本能的、亵渎般的……操控？！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莉娅的心脏：维斯特·克莱因，他隐藏的东西，远比她之前猜想的……要可怕得多！
就在这时，实验室门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威严而隐含怒意的苍老声音：“这里发生了什么？！
西格蒙德怎么样了？！”
一个穿着深红色镶金边长袍、手持一柄镶嵌着硕大紫水晶法杖的老者出现在门口。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电，不怒自威。
正是伊格纳斯魔法综合学院的院长，传奇大法师——奥古斯都·星辉！
他身后，跟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赫伯特·马尔科姆！
奥古斯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实验室，掠过昏迷但情况明显好转的西格蒙德，最后定格在莉娅怀中昏迷不醒的维斯特·克莱因身上，以及他指尖那刺目的血迹。
“他？”
奥古斯都的眉头深深锁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维斯特·克莱因？
他怎么会在这里？
西格蒙德的情况……院长大人！”
赫伯特抢先一步上前，声音带着刻意的痛心和严厉，“西格蒙德教授的意外令人痛心！
但这维斯特·克莱因，一个因***正处于留校察看期的学生，一个连基础法术都无法掌握的废物！
他擅闯高危实验室，干扰救治，行为极其恶劣！
我强烈建议立刻将其拘禁，彻底调查他是否与此次事故有关！”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昏迷的维斯特。
莉娅抱着维斯特的手臂猛地收紧。
她抬起头，迎向奥古斯都院长审视的目光，也迎向赫伯特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凝聚、燃烧。
“院长大人，”莉娅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西格蒙德教授的反噬，是维斯特·克莱因同学介入后，才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的。”
“什么？！”
赫伯特的惊呼和奥古斯都院长眼中瞬间爆发的精光同时出现。
“这不可能！”
赫伯特厉声驳斥，“莉娅·海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废物……马尔科姆导师！”
莉娅毫不退让地打断了赫伯特，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锐利地首视着这位学院高层，“事实就是如此。
在场的所有学徒都可以作证。
维斯特同学……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脸色灰败、指尖染血的少年，“他需要立刻救治！”
奥古斯都院长的目光在莉娅坚定的脸上、在周围学徒们茫然却下意识点头的反应上、在昏迷的西格蒙德身上、最后，深深地、探究地落在维斯特·克莱因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世事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要看穿这具躯壳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带他去我的私人治疗室。”
奥古斯都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用最高规格的恢复药剂。
马尔科姆，你亲自负责西格蒙德的后续稳定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赫伯特，“至于克莱因……等他醒来，我要第一时间见他。
关于他的一切……包括留校察看的决定，重新评估。”
赫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奥古斯都那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目光下，最终只是不甘地低下了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莉娅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招呼两个学徒帮忙，小心翼翼地将维斯特抬起。
在离开实验室前，她的目光最后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瞳孔骤然一缩！
在靠近操作台秘银基座的下方阴影里，一块被能量冲击掀翻、碎裂的水晶板残片下，压着一本被污渍浸染了大半的、厚重的实验记录簿。
簿子摊开着，其中一页被撕裂了一半，但残留的部分上，用潦草急促的笔迹写满了实验数据和注释。
而在页面的最下方，一行被反复圈画、加粗、几乎力透纸背的潦草字迹，如同狰狞的烙印，刺入了莉娅的眼帘：**“第十七号实验品……能量印记出现异常波动……指向……克莱因？”
**第十七号实验品？！
克莱因？！
一股比西格蒙德反噬能量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莉娅的血液！
她猛地抬头，看向被抬走的维斯特那毫无知觉的侧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赫伯特·马尔科姆。
一个深不见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漩涡，仿佛在她脚下无声地张开了巨口。
维斯特·克莱因……他到底是什么？
他卷入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