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焦躁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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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森林深处,光线被古老的橡树穹顶筛得稀薄,化作无数跳跃的、带着绿意的光斑,洒在厚如绒毯的苔藓和堆积的腐殖层上。

空气沉甸甸的,饱含着湿气、朽木的沉郁和千百种草木混合的、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

在这片沉静的深绿秘境边缘,一个深橄榄绿色的矮小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焦灼地踱着步子。

地精格鲁姆,像一颗躁动不安的绿色石子,投入了森林的静谧池塘。

薇拉屏住呼吸,透过木屋墙壁一道粗糙的缝隙向外窥视。

她的感知视野里,格鲁姆周身萦绕着一团极其深沉、躁动不安的靛蓝色念力光晕。

那光晕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无数细小的蓝色电弧在噼啪作响、相互撕扯碰撞,形成一个具象化的能量场,尤其密集地包裹着他的头部和那双沾满黑乎乎油污的小爪子。

这团暴躁的能量,无声地呐喊着,薇拉能清晰地“听”到其中混杂的强烈情绪:对枯竭灵感的极度饥渴、对卡在关键节点无法推进的图纸的绝望、对梦寐以求的大工匠位置的炽热渴望,以及对那“愿望汤”招牌深深的、根植于地精天性的怀疑。

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皮袋,随着他每一次烦躁的转身而晃动着,沉甸甸的质感在薇拉的感知中异常清晰。

薇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紧张和隐隐的期待。

格鲁姆显得异常狼狈。

他像一只被跳蚤围攻的野狗,不停地抓挠着自己那头沾满草屑和碎叶、如同鸟巢般的灰褐色乱发,尖锐的指甲在布满褶皱的深橄榄绿色头皮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他那醒目的、如同熟透浆果般的酒糟鼻,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更加通红。

黑曜石般的圆眼睛死死锁定在小木屋的方向,焦点尤其凝聚在那块用烧焦木炭潦草书写着“一碗汤,一个愿。

只收黄金。”

的破旧招牌上,以及烟囱里持续飘出的、梦幻般的淡金与浅紫交织的炊烟。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粗重而短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承载不了内心的巨大压力。

内心的激烈撕扯在他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中显露无疑。

薇拉看到他几次猛地停下焦躁的踱步,爪子紧紧握住了腰间的皮袋,身体微微转向森林更幽暗的深处——那是地精对未知的天然警惕和对付出珍贵黄金的本能肉痛在驱使他逃离。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又会被那缕奇异的彩色炊烟牢牢吸住,腰间那个鼓囊囊、沉甸甸的皮袋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锚,拖拽着他无法转身,而对“灵感”的极度渴望和对那群等着看他笑话的同行的刻骨愤恨,则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法挪步。

最终,那团靛蓝色的念力猛地一涨,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蒸汽锅炉瞬间释放——对成功的渴望和对现状的绝望,压倒性地碾碎了地精天性中的吝啬和多疑!

格鲁姆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大得仿佛要把整个林间稀薄的氧气都抽干,胸膛高高鼓起。

他努力挺起那并不存在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和气势,但迈出的步子却带着一种同手同脚的僵硬和不协调,像个被笨拙学徒操控的提线木偶。

他以一种极其别扭、近乎冲刺的姿态,快速地穿过了小屋前最后几米布满苔藓、点缀着枯叶和零星小花的空地,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松软的土地,而是滚烫的、滋滋作响的炭火。

沉重的、带着点拖沓的脚步声停在了薇拉那扇饱经风霜、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

格鲁姆仰起头,看着那扇比他高出许多、布满裂纹的门板,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被更强烈的焦躁取代,甚至带上了一点破釜沉舟的凶狠。

他伸出那只沾着黑乎乎油污、嵌着细小金属碎屑的小爪子,在空中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像是在积蓄全身的力量,然后带着点泄愤的意味,狠狠地、用力地砸了下去!

“叩!

叩!

叩!”

三声短促、响亮、如同铁匠抡锤猛击砧板般的敲门声,瞬间撕裂了森林午后的静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也像三记沉重的鼓点,沉闷地敲打在薇拉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一阵微颤。

来了。

薇拉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灌入肺腑,试图压下那翻涌的波澜。

她迅速放下手中下意识紧握的小木铲,指尖下意识地拂过粗布裙摆上沾着的泥土草屑,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沉淀下来,呈现出一种女巫应有的、带着距离感的平静——尽管她心底的紧张如同细小的藤蔓在悄然蔓延。

她走到门边,手指搭上那冰凉粗糙、带着岁月痕迹的门闩,指节微微用力。

“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陈旧木门被缓缓向内拉开。

门外略显刺眼的光线涌入,将门口那个深橄榄绿色的矮小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

门外的地精格鲁姆猛地抬起头。

黑曜石般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薇拉的视线。

薇拉清晰地捕捉到了格鲁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

显然,他想象中居住在森林深处、熬煮着神秘莫测汤药的“女巫”,应该是皱纹深刻如老树皮、眼神阴鸷如夜枭的老妪,或者至少也该是周身缠绕着危险气息、散发着不祥预感的角色。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眉眼间甚至残留着一丝未褪尽温和气息的人类女子,与他脑海中预设的、充满威慑力的形象大相径庭,完全颠覆了他的预期。

格鲁姆脸上的表情像被搅动的浑浊泥潭,飞快地变幻着。

最初的震惊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属于地精商贩的精明本能立刻浮出水面,占据了绝对主导。

他努力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标准的、生意人式的、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笑容,但那笑容如同粗劣的陶土面具,很快就被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一丝深入骨髓的、对一切陌生事物的不信任感冲淡、扭曲,变得僵硬而古怪,甚至带着点滑稽。

“呃……日安,尊贵的……森林女士?”

格鲁姆的声音又尖又细,语速快得像上了发条的八音盒,带着浓重的地精腔调,每一个音节都像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冰面的厚度,“格鲁姆!

我叫格鲁姆,‘扳手’格鲁姆!”

他飞快地报上名号,特意加重了“扳手”这个自封的头衔,仿佛这能瞬间提升他的地位和可信度,“一个……呃,卓有建树、备受……呃,尊敬的工程师!”

他有些心虚地补充道,随即急切地伸出爪子,指向那块破木板,“我看到了你的招牌!”

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薇拉的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不放过她眉梢眼角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肌抽动,仿佛要从这些微表情中挖掘出真相或谎言,“一碗汤,一个愿望?

只收黄金?”

他的语速更快了,连珠炮似的,同时,那只小爪子又不自觉地、带着点保护性地紧紧按在腰间那个鼓囊囊、沉甸甸的皮袋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日安,格鲁姆先生。”

薇拉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舒缓,带着一丝古老森林赋予的从容与神秘。

她侧了侧身,让小屋内部温暖跳跃的炉火光线和混杂着干燥草药、燃烧木柴的独特气息透出些许,“我是薇拉。

这里正是‘愿望汤铺’。”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格鲁姆那只紧按着钱袋、充满防御姿态的手,再次指向那块招牌,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申规则,“只要你有未竟的心愿,支付足额的黄金,就能得到一碗为你量身熬制的汤。”

她停顿了一下,迎上格鲁姆那双充满审视、怀疑和不耐烦的黑眼睛,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不过,愿望的达成……因人而异,有时会伴随一点小小的、无害的……嗯,意外之喜。”

她斟酌着用词,刻意避开了“副作用”这样可能引发过度负面联想的词汇,试图缓和这位疑心病显然深重无比的顾客的紧张情绪。

“量身熬制?

意外之喜?”

格鲁姆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两个紧紧纠缠的死结,像两条粗劣的麻绳疙瘩,小眼睛里的精明光芒瞬间锐利如淬了毒的针尖,闪烁着不信任的寒光,“怎么个量身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仿佛要将薇拉逼退,“还有那‘意外之喜’到底是什么鬼名堂?”

连珠炮似的质问带着地精特有的、近乎偏执的警惕,“不会让我喝完就长出两只该死的、只会晃悠的兔子耳朵吧?

或者把我脑子里那些宝贵的、价值连城的图纸搅成一锅黏糊糊、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浆糊?

又或者……”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惊恐,“让我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我的蒸汽锤、我的精密齿轮组、我毕生追求的伟大工程学?!

那我宁愿被食人魔踩扁!”

他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唾沫星子随着激烈的言辞飞溅,仿佛己经预见到了最可怕、最无法接受的后果,并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