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腾起阵阵扭曲的热浪。
道旁梧桐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嘶鸣着，那单调而持续的“知了——知了——”声，像一把无形的锉刀，磨刮着每一个路人的神经，也让高三学生林凡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更添了几分焦灼。
刚结束的期末考试成绩单，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语文，105分；数学，98分；英语，112分；理综，195分。
总分510。
这个分数，在他们卧虎藏龙的江城一中高三（七）班，只能排在中下游。
距离父母日夜期盼的重点大学录取线，还差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林凡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
他默默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脚步有些沉重。
背上的双肩包里塞满了课本、习题册和各种复习资料，那重量仿佛不仅仅是纸张的堆砌，更承载着父母殷切的期望和自己对未来的迷茫。
他的父母都是江城老牌国营企业——江城纺织厂的普通职工。
父亲林建国是车间的一名技术员，母亲王秀兰则在厂里的后勤部门工作。
夫妻俩勤勤恳恳大半辈子，省吃俭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林凡身上。
他们不止一次地对林凡说：“凡凡啊，爸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大出息。
你可一定要争气，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别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在工厂里熬日子，看人脸色。”
父母的期望，林凡都懂。
他知道，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
家里不宽裕，但只要是学习上需要的东西，父母从来没有吝啬过。
为了让他能安心学习，母亲甚至辞掉了晚上***的保洁工作，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
父亲下班回来，无论多累，都会先问问他的学习情况，偶尔还会笨拙地帮他分析错题，尽管那些高三的题目，对于只有高中学历的父亲来说，早己是天书一般的存在。
林凡也曾努力过，甚至可以说是拼命。
高一高二的时候，他的成绩还算不错，稳定在班级前二十名。
但进入高三，随着学习难度的增加和竞争的白热化，他的成绩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不升反降，渐渐滑落到了中游水平。
他每天晚上学到深夜，周末也泡在图书馆，做过的习题册堆起来比他人还高，可成绩就是不见起色。
这种努力了却看不到回报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也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也许，我真的不是学习那块料吧。”
林凡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每次看到父母鬓角的白发和眼中的期盼，他又会把这个念头狠狠地压下去，逼着自己继续埋头苦读。
蝉鸣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和挣扎。
他走到学校食堂门口，犹豫了一下。
食堂的饭菜便宜，但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而且，今天早上，他又在食堂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
早自习结束后，他去食堂打饭，排了长长的队，好不容易轮到他，刚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坐下，校霸李虎就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李虎是高三（二）班的学生，仗着自己身高体壮，父亲又是在社会上有些名气的人物，平日里在学校横行霸道，欺负同学是家常便饭。
“哟，这不是林大学霸吗？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哥几个陪你聊聊。”
李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坐在林凡对面，他那两个跟班则一左一右地将林凡夹在了中间。
林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他不想惹麻烦，只想尽快吃完离开。
“怎么不说话？
哑巴了？”
李虎的一个跟班，外号叫“猴子”的瘦高个，伸出筷子就去夹林凡餐盘里唯一的一块红烧肉。
林凡下意识地用筷子挡了一下。
“嘿！
还敢挡？”
猴子眼睛一瞪，筷子首接戳向林凡的手背。
林凡条件反射地缩回手，那块红烧肉还是被猴子夹走了。
李虎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林凡，你这就不懂事了。
猴子想吃你块肉，是看得起你。
怎么，舍不得啊？”
林凡紧紧抿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
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学们投来的目光，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但更多的是麻木和习以为常。
这种场景，在江城一中并不少见。
“虎哥，我看他这餐盘里的菜色不错啊，比我们的好多了。”
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外号“大熊”的跟班，一边说着，一边首接将自己的餐盘和林凡的餐盘调换了一下。
林凡的餐盘里有两素一荤，而大熊的餐盘里只有稀疏的几根青菜。
“大熊，你这就不地道了，怎么能抢同学的饭呢？”
李虎假惺惺地说道，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林凡的拳头在桌子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他能感觉到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但他强行压制住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反抗，只会招来更变本加厉的欺辱。
李虎他们人多势众，而且下手狠辣，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饭菜被抢走，还要忍受着李虎等人的嘲笑和戏弄。
那顿饭，他几乎是和着屈辱和泪水咽下去的。
走出食堂的时候，他听见背后传来李虎嚣张的笑声：“林凡，以后多孝敬孝敬我们，说不定虎哥心情好，还能罩着你点！”
那股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更痛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如果自己拥有让李虎他们忌惮的力量，又何至于受此屈辱？
对力量的渴望，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然萌芽，并且在每一次被欺凌、每一次感到无助的时候，都疯狂地汲取着养分，茁壮成长。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早上的不快驱散。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实在不想再进那个让他感到压抑的食堂。
他在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解决午饭。
穿过操场，他来到学校后山的一片小树林。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算是个清静的去处。
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慢慢地啃着干硬的面包。
树林里光线有些昏暗，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晃动的光斑。
微风吹过，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
林凡望着远处操场上嬉戏打闹的同学，心中有些茫然。
高考就像一座独木桥，千军万马都在奋力向前挤，而他，却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未来在哪里？
他不知道。
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自己能像武侠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偶然得到一本绝世秘籍，或者遇到一位高人指点，练就一身强大的武功，那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轻易地解决学习上的难题，也可以让那些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实世界里，没有飞檐走壁的侠客，也没有点石成金的仙法。
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他真的己经尽力了。
想到这里，林凡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青玉玉佩，这是他从小戴到大的，据说是奶奶留给他的遗物。
玉佩的质地很普通，颜色也不算纯正，上面雕刻着一条模糊的龙形图案，龙眼的位置似乎有些磨损。
他以前也问过父母这玉佩的来历，但父母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让他好生戴着，能保平安。
林凡摩挲着玉佩冰凉的表面，心中那股对力量的渴望再次涌了上来。
如果这玉佩真能保平安，那能不能也赐予我一些力量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能让我不再这么无助也好。
这个念头显得有些可笑，林凡自己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将玉佩重新塞回衣服里，贴身放好。
吃完面包，喝了口水，林凡感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准备***室继续下午的课程。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高考也总要面对。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树林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拨开茂密的枝叶，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受伤的小鸟，翅膀上沾着血迹，正无力地挣扎着。
林凡心中一软，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捧了起来。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小鸟的翅膀只是被划伤了，并没有骨折。
他从书包里翻出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这是他平时为了应付体育课上可能发生的擦伤而准备的。
他笨拙地用碘伏给小鸟的伤口消了毒，然后撕开创可贴，想要帮它包扎一下。
但小鸟似乎很害怕，不停地啄着他的手指。
林凡耐心地安抚着它，轻声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帮你包扎好了，你就能快点飞起来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林凡的善意，小鸟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凡趁机将创可贴贴在了它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林凡将小鸟轻轻放在一截粗壮的树枝上，希望它能尽快恢复。
他站起身，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似乎也因为这个小小的善举而消散了不少。
也许，生活并不总是那么糟糕。
即使自己很弱小，也还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