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出现,周围原本被“绝望”气息感染得麻木迟钝的人群,像是被浇上了一勺热油,瞬间被点燃了。
一个原本呆坐在路边的男人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向旁边的消防栓。
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尖叫着将手里的名牌包狠狠砸向路边的店铺橱窗。
争吵声、咒骂声、玻璃破碎声,此起彼伏。
“愤怒”的情绪,正在扩散。
江澈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到,那股红色烟气的源头——一个因为追尾而暴怒的司机,他的身体正在不正常地抽搐,皮肤泛出诡异的潮红,双眼布满血丝。
红色的烟雾在他头顶盘旋,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长着双角的火焰轮廓。
一个新的怨灵——“暴怒之火”,正在成型。
而它的正前方,那辆被追尾的白色轿车里,一个女人正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似乎想倒车逃离,但后面堵得水泄不通。
她所在的位置,正是“暴怒之火”气息最浓烈的地方。
江澈几乎能“看”到,红色的气息正像藤蔓一样,试图钻进她的车窗,侵蚀她的理智。
跑!
江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转身逃跑。
他刚刚才从一个怪物手下死里逃生,掌心的“惧”之胶囊己经变得温热,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
他现在手无寸铁,冲上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的目光,与那个女人惊恐无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
那是一张清冷而精致的脸,即使在极度的恐惧下,依然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但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最纯粹的求生欲。
如果我跑了,她会怎么样?
会被那股“愤怒”吞噬,变成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失去理智的疯子?
还是会被那个正在成型的怨灵,连人带车一起撕碎?
江澈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天台上的样子,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人在意的绝望。
如果当时有个人能拉自己一把……“妈的,烦死了!”
江澈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眼前这该死的状况,还是在骂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
他猛地将手伸进另一个口袋,疯狂地翻找着。
拜托,拜托一定要有!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圆润的物体。
他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蜷缩着、默默流泪的蓝色小女孩玩偶。
“情绪胶囊三号·哀”。
可是,怎么用?
“惧”之胶囊是在他感受到极致恐惧的瞬间被动激活的。
那这个“哀”呢?
难道要自己在这里嚎啕大哭一场?
他现在满心都是紧张和焦急,哪来的一丝一毫的悲伤?
眼看着那个“暴怒之火”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被困女人的眼神也越来越绝望。
江澈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再去看外面狂暴的景象,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
他想象着她的绝望,想象着她的人生可能在下一秒就此终结,想象着她的家人该会何等悲痛。
然后,他将这种想象,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他想起了自己失败的事业,那些日日夜夜画出的设计图,最终变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
他想起了父母鬓边的白发,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却要为自己的失败背上沉重的债务。
他想起了自己站在天台上时,回望整个人生,那种空空荡,一事无成的巨大悲哀。
他不是在“假装”悲伤,而是在“共情”整个世界的悲伤。
他将自己的悲伤,与那个女人的绝望,与这座城市里无数个不幸的灵魂的哀恸,连接在了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了他的鼻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最终,一滴滚烫的、凝聚了他所有复杂情感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精准地滴在了那个蓝色小女孩玩偶的身上。
嗡——与“惧”之胶囊那种尖锐的震动不同,“哀”之胶囊的震动,轻柔得如同一声叹息。
一层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忧郁蓝色的光晕,从玩偶身上扩散开来。
它没有“惧”的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