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放下手中的肋骨剪，揉了揉酸胀的颈椎。
第三具无名尸体的胸腔己经被完全打开，像一本被暴力翻开的医学图谱。
她伸手调整无影灯角度时，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突然刺痛——那是十西岁那年，父亲最后一次教她解剖时留下的纪念。
"切口平滑，避开主要血管，关节分离干净利落..."她对着录音笔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产生轻微回响。
当镊子拨开死者心脏外膜时，一粒蓝色结晶从心室褶皱中滚落，在解剖台的不锈钢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动作骤然凝固。
显微镜下，结晶呈现出完美的六棱柱结构，边缘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光泽。
这种结晶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父亲失踪前那个被打翻的培养皿。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带进一股裹着消毒水味的冷风。
"祁法医，东郊废弃药厂。
"刑侦队的实习生小张站在门口，手里捏着现场定位便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沈队说必须您亲自去。
"祁颜的睫毛在强光下投出细密阴影："尸体状态？
""被...被做成了解剖教学标本。
"小张的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西肢按关节位分离，脏器按系统排列，心脏单独存放在福尔马林罐里...沈队说，切口手法和五年前医学院演示课上的一模一样。
"她的不锈钢镊子当啷掉在托盘上，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激起刺耳的回音。
五年前——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一场公开课的时间。
二十分钟后，祁颜的SUV碾过药厂区坑洼的路面。
暴雨刚停，车轮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泥浆打在挡风玻璃上，像一串暗红色的血滴。
她下意识摸向副驾驶座下的暗格，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那是父亲失踪前留给她的最后礼物，一把瑞士定制的手术刀。
警戒线外围着七八个穿制服的警察，人群中央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沈砚昭转身时，左眉上的疤痕在警车顶灯下泛着冷光，那道弧形的伤疤像极了手术刀的划痕。
"尸体在厂房中央。
"他没伸手接祁颜递来的证件，作战靴踩碎地上的玻璃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建议做好心理准备，这不像普通的连环杀手。
"他的目光扫过祁颜纤细的手腕，"需要心理辅导可以提前申请。
"祁颜的指甲陷入掌心。
三个月前那起幼儿园埋尸案，她连续工作72小时没合眼的记录还在局里流传。
她径首绕过沈砚昭，消毒水味的风衣下摆扫过他的警裤。
"建议你准备录音设备，沈队。
"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我的现场分析只说一次。
"厂房中央的无影灯下，一具年轻女尸呈教学解剖姿势展开。
祁颜戴上乳胶手套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当她俯身时，一缕黑发从发髻滑落，扫过死者青白的脸颊。
"死亡时间36到48小时。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朗读教科书，指尖轻拨死者颈部皮肤，"环状软骨骨折，舌骨大角断裂。
扼痕显示凶手身高180到185公分，左利手。
"镊子突然停在死者右手无名指，"近期摘过婚戒，指根有压痕和轻微炎症反应。
""你怎么——""甲床毛细血管破裂痕迹，戒指边缘摩擦导致的角质层增厚。
"她头也不抬地打断沈砚昭，镊子探入死者指甲缝，"死者25到28岁，医学院毕业不超过三年，惯用右手但近期频繁使用左手操作精密器械。
"镊子夹出蓝色结晶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和父亲失踪当天实验室里打翻的试剂一模一样。
沈砚昭的警务通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他转身接电话时，祁颜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小块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在警灯闪烁下泛着冷色调的蓝光。
"化验科紧急报告。
"他挂断电话时声音发紧，指节不自觉地摩挲着配枪握把，"所有受害者指甲缝里都检出丙烯酸酯聚合物——骨科手术常用的固定材料，但混合了苯甲地那铵。
"祁颜猛地抬头："医用试剂的苦味剂？
父亲失踪前正在研究的...""不仅如此。
"沈砚昭的眼神变得锐利，"还检测出微量的西地那非衍生物，就是你父亲五年前那个被叫停的项目。
"祁颜正要回应，死者的工作服口袋突然滑出一张对折的羊皮纸。
展开后，打印的字迹在无影灯下清晰可见，每个字母都像是用手术刀精心雕刻出来的：第七号标本，致R教授纯度98.7%，符合标准纸背粘着的金属薄片边缘，刻着微不可察的"R-7"编号，在灯光转动时折射出蓝紫色的诡异光泽——和父亲实验室门禁卡上的防伪标记完全相同。
回程的车上，祁颜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加密信息：颜颜，那具尸体的心脏是不是用39%丙二醇保存的？
容器是不是刻着螺旋纹路？
她的刹车踏板猛地踩到底。
这条信息用的措辞，和父亲的习惯一模一样。
后视镜里，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正保持着精确的三车距，前灯在雨后的雾气中形成两道模糊的光晕。
手机又震动起来，第二条信息：左心室后壁有三个针孔，排列成...信息突然中断。
挡风玻璃上出现蛛网状裂纹，一颗子弹擦着她的太阳穴嵌进座椅头枕。
黑色轿车一个急转消失在岔路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祁颜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影——那人穿着父亲失踪当天穿的同款白大褂。
她颤抖着摸出证物袋里的金属薄片。
月光下，她终于看清这根本不是金属——而是一片人造心脏瓣膜材料，边缘刻着的编号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微光：R-7-07这个编号，和父亲失踪后警方在实验室找到的最后一件实验品编号完全一致。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编号时，一阵剧痛突然从后颈传来——那里有个她从未注意过的微小疤痕，此刻正灼烧般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