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垂落的流苏扫过他染成银灰的发梢,沾着酒渍的高定衬衫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冷白的皮肤。
"喝,使劲喝!
"他抓起冰桶里的香槟瓶肆意倾倒,泡沫顺着少女们蜷曲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洇出深色水痕。
馥郁的酒香混着浓烈的雪茄味,将整个房间熏得恍如梦境。
纪骁倚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指尖转着威士忌酒杯,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在喧嚣中格外清晰。
"快别来了,这都是你这个月第五次庆祝了。
"他望着满地狼藉,琥珀色酒液倒映着陆昭野通红的眼角。
落地窗外,素绸市的夜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五月的风裹着潮气撞在玻璃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陆昭野打了个酒嗝,镶钻袖扣在灯光下刺得人眯起眼:"管他的,老子有的是钱!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玫瑰,花瓣纷飞间塞进身旁女孩的领口,引来一片娇笑。
纪骁瞥见他腕间新换的百达翡丽陀飞轮,表链上还沾着昨晚庆功宴的彩带碎屑。
当服务员躬身递回黑卡时,陆昭野正歪在沙发上哼唱跑调的歌。
冷硬的"交易失败"提示音骤然响起,水晶吊灯的光突然在他瞳孔里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星芒。
他猛地坐首身体,酒气混着血腥味涌上喉头:"怎么可能?
"黑卡被捏出褶皱,金属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纪骁的威士忌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茶几上,溅出的酒液在账单上晕开墨色痕迹。
他望着陆昭野骤然失色的脸,突然想起三小时前接到的电话——陆母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让他明天准时到万韩市。
"此刻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少年发白的指节,那些曾在香槟塔顶端闪烁的光芒,正在雨水冲刷下碎成满地狼藉。
陆昭野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捏着黑卡的手指微微发颤。
包间里原本喧闹的音乐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空调外机嗡嗡的运转声。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还是上个月在摩纳哥拍的游艇派对照片。
电话拨通的那一刻,电流声里传来母亲熟悉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即使隔着听筒,陆昭野也能想象到她端坐在书房真皮座椅上,珍珠耳钉在水晶灯下轻轻摇晃的模样。
"妈,这卡怎么回事?
"他强撑着底气,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虚。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母亲慢条斯理地开口:"昭野,你在素绸市胡闹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话音顿了顿,"帮你结账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明天就去万韩市。
""万韩市?
那是什么鬼地方!
"陆昭野腾地站起来,酒意化作怒意首冲头顶,"我不去!
我在素绸市的人脉......""人脉?
"母亲轻笑一声,那声音像冰锥刺破暖雾,"是那些围着你转的酒肉朋友,还是连账都结不起的荒唐派对?
昭野,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拿什么继承公司?
"纪骁悄悄示意包间里的人退下,空旷的房间里,陆昭野握着手机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母亲的话像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想起上周打翻红酒弄脏定制西装时,纪骁无奈帮他收拾残局的模样;想起前天宿醉错过董事会,秘书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语气。
"万韩市有最专业的培训团队,"母亲的声音终于软下来,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个月,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有独立生活和管理公司的能力,我就把云盛集团交给你。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陆昭野望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衬衫领口沾着酒渍,头发凌乱,活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好,我去。
但三个月后,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陆昭野。
"挂断电话的瞬间,包间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陆昭野听见纪骁点燃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需要我陪你去万韩市吗?
""不用。
"陆昭野摸索着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素绸市璀璨的夜景在雨中渐渐模糊,"这次,我要自己证明给她看。
"晨光刺破厚重的窗帘时,陆昭野正用镶金的电动牙刷搅动口腔,泡沫顺着嘴角滴在真丝睡袍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连震动,十七条未读消息里夹杂着信用卡停用的短信提醒,鲜红的"交易失败"字样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陆少,您预定的兰博基尼......"管家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
"刷这张!
"他随手甩出黑卡,却在瞥见管家为难的神色时猛然想起昨夜。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夺过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高定衬衫,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百达翡丽,表盘在波斯地毯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楼下玄关处,母亲戴着珍珠手套的手正捏着一张储蓄卡。
浅灰色真丝旗袍衬得她身形单薄,却在目光扫过陆昭野银灰挑染的头发时泛起冷意:"这里面有五千块,"卡片拍在雕花桌案上发出脆响,"包括你去万韩市的路费、三个月的生活费。
"陆昭野盯着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储蓄卡,喉咙发紧:"五千?
够买双***款球鞋吗?
""在万韩市,够租一间带卫生间的地下室,"母亲转身整理玄关处的白兰花,真丝裙摆扫过陆昭野脚边,"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素绸市的陆少。
"司机拖着行李箱经过时,陆昭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我的AJ全装上车!
"话音未落,母亲己经将檀木折扇重重拍在案几上:"除了身上穿的,你什么都不许带。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储蓄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陆昭野弯腰捡起卡片,指腹摩挲着陌生的数字,突然想起昨夜醉酒时摔碎的香槟杯——此刻那些锋利的玻璃渣,似乎正顺着血管爬进心脏。
当劳斯莱斯驶出雕花铁门的瞬间,他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别墅,把储蓄卡塞进了牛仔裤后袋。
那里还沾着昨夜派对的玫瑰花瓣,在晨光里蔫成暗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