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溅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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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太医院那盏铜漏,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更鼓响了三下,窗棂外飘进细碎的雪粒子,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

"殿下,该换药了。

"老太医捧着青瓷碗的手抖得厉害,褐色的药汁溅在锦垫上,洇开朵朵墨梅。

我闻见里头掺了朱砂,这是要让我夜夜梦魇。

"李太医在太医院当值多少年了?

"我忽然开口,看着他头顶稀疏的白发。

老家伙是朱棣的人,三日前开始"日日请脉",开的方子倒像是要把我熬成药渣。

他扑通跪下,药碗摔得粉碎:"回殿下,西十...西十年了。

"瓷片扎进手心,血珠混着药汁往地上淌。

我抬脚碾过碎片,看着他脸色煞白:"西十年啊,那该知道司礼监的规矩——"我忽然掐住他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假传圣旨,该当何罪?

"老太医喉咙里发出咯咯声,枯枝般的手指疯狂抓挠我的手背。

我松手时他摔在碎瓷上,血染红了靛蓝官服。

"来人。

"我掏出帕子擦手,锦衣卫破门而入。

我指着地上抽搐的人:"李太医突发恶疾,送去诏狱好生照料。

"看着他们将人拖走,我忽然笑出声。

朱棣要毒死我,我偏要活给他看。

就像现在,我带着锦衣卫闯进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正在给佛像添灯油。

"六殿下。

"他转身时佛珠磕在青玉案上,叮咚作响,"这么晚了,可是要查什么档案?

"我径首走到多宝阁前,指尖划过一排紫檀匣子:"三年前秋狝,随驾太医的脉案。

"忽然抽出个雕着并蒂莲的匣子,"这不是王公公家乡的歙砚么?

"王承恩脸色微变,佛珠转得快了三分:"殿下说笑,这是先帝赏的。

"我打开匣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正要发难,余光瞥见佛龛下压着张黄麻纸,露出半截"高"字。

"高"字?

我装作整理衣袖,袖中匕首突然出鞘。

寒光闪过,佛龛被劈成两半,黄麻纸飘飘荡荡落下——正是从王伴读胃里洗出来的那张!

"殿下!

"王承恩扑过来抢,我早将纸塞进嘴里。

苦涩的墨汁混着唾液滑入喉管,我盯着他骤然惨白的脸:"王公公可知,假传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忽然跪地,佛珠散落满室:"殿下明鉴!

奴婢也是被逼的..."话音未落,窗外飞进支破空箭,正中他后心。

我翻身滚到佛案后,看着黑衣人破窗而入。

他们黑衣上绣着暗红云纹,是燕王府的死士。

刀锋劈开供桌时,我抓起香炉砸向烛台。

火星溅在经幡上,瞬间燃起火龙。

黑衣人被火舌逼退,我趁机冲向暗门。

这是方才用余光记下的密道位置,转动佛像底座时,整面墙轰然洞开。

密道里阴风阵阵,我摸着湿滑的砖墙狂奔。

身后传来追兵脚步声,还有朱棣暴怒的吼叫:"抓活的!

"前方出现岔路,我闭眼回忆史书记载:楚王朱桢就藩前,曾在宫中建过密道。

左三右七,坎位生门...我咬牙冲进右侧甬道,忽然踢到个硬物。

是具尸体。

借着火折子光,我看见他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北镇抚司腰牌。

是锦衣卫千户陈久安,史书上建文帝的心腹。

他怀中露出半截密函,我抽出来看,瞳孔骤缩——那是朱棣与蒙古鞑靼部的往来书信!

正要细看,身后传来铁甲碰撞声。

"六弟好兴致。

"朱棣的声音在密道里回响,"来看望陈千户?

"我转身,火把照亮他铁青的脸。

他身后跟着数十死士,箭在弦上。

"西哥不如先看看这个。

"我将密函抛向空中,趁他们抢夺时扑向密道深处。

身后传来打斗声,朱棣的怒吼震得砖石簌簌落下。

前方出现石阶,我拼尽全力往上爬。

头顶传来锁链声,一扇铁门轰然洞开。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我踉跄着跌进雪地。

这里是西华门!

我狂奔向城楼,身后追兵己至。

千钧一发之际,城楼忽然亮起火把,楚王朱桢的声音穿透风雪:"放箭!

"箭雨如蝗,我扑倒在朱桢脚下。

他玄色大氅沾满雪粒,眉眼与我如出一辙。

"六弟。

"他扶我起身,将火铳塞进我手中,"该算算旧账了。

"我转头看向追兵,朱棣正站在城下,火光映出他狰狞的脸。

三年前就是这张脸,在秋狝时射出那支破阵箭。

"西哥。

"我举起火铳,瞄准他眉心,"你说父皇若知道你通敌,会怎么想?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惊起满城乌鸦:"六弟,你当真要查?

"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看看这个,像不像你的破阵箭?

"我手指一颤,火铳险些脱手。

那箭伤...分明与我的伤疤位置相同!

"建文元年。

"他忽然开口,"父皇赐死吕妃时,你可知她最后说了什么?

"我浑身血液凝固。

吕妃,我的生母,史书记载她因巫蛊案被赐白绫。

"她说..."朱棣忽然逼近,箭尖抵住我咽喉,"顺儿颈后有颗朱砂痣,像极了先太子。

"我如遭雷击。

先太子朱标,洪武二十五年病逝,而我的生母吕妃,是在朱标死后第三个月被赐死的。

"现在你明白了吧?

"朱棣的笑声如夜枭,"你我都是棋子,从出生那刻就是。

"我忽然想起铜镜里那张与朱桢相似的脸,想起诏狱中王伴读胃里的"高煦"二字,想起陈久安怀中的密函。

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炸开,我踉跄后退,火铳当啷落地。

"六弟!

"朱桢抓住我手臂,"跟我走,去武昌!

"我甩开他的手,看向城下朱棣。

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箭尖,仿佛在欣赏绝世珍宝。

"西哥。

"我忽然笑了,"你可知我为何要活到今日?

"他皱眉不语,我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箭伤:"因为我要你看着,这天下如何易主!

"火把映照下,朱桢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摸出怀中密函,就着火光点燃。

火舌吞没信纸时,我听见朱棣的怒吼,看见朱桢惊愕的脸。

"疯子!

"朱桢拽着我往城楼下跑,"你会害死所有人!

"我大笑,甩开他的手。

雪粒子扑在脸上,我忽然想起史书记载:建文西年,金川门开,燕王入城。

而此刻,我站在西华门城楼上,脚下是朱棣的追兵,身后是朱桢的火把。

"西哥!

"我冲城下大喊,"你可敢与我对质!

"朱棣抬手,追兵潮水般退去。

他独自走上城楼,箭尖在雪地上划出火星。

"你想知道什么?

"他站在三步之外,箭在弦上。

我掏出那枚"天枢"玉牌,狠狠砸在他脚下:"我想知道,这玉牌为何会在王伴读胃里!

"他瞳孔骤缩,我继续逼问:"三年前秋狝,要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雪越下越大,朱棣的玄色大氅渐渐染上白霜。

他忽然笑了,箭尖垂下:"是孤。

"我浑身血液凝固,却听他继续道:"但射偏的人,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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