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扬，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转身看去，只见母亲正端着一盆衣服走进来。
二十年未见的容颜，此刻就在眼前。
母亲还是那般清瘦，眼角的皱纹浅浅的，头发间零星夹杂着几根白丝。
看着这张朴实的面庞，陈扬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妈……”他哽咽着喊出这个字，快步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盆子。
这孩子，咋还掉眼泪了？”
母亲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手足无措，抬手擦了擦他的脸，“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扬摇摇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
前世母亲因操劳过度，在他三十岁那年就撒手人寰。
如今重见天日，他恨不得将这些年的思念都倾诉出来。
“娘，我帮您洗衣服。”
他抢过盆子，蹲在水井边开始搓洗。
“哎哟，你这孩子，明天就要去县里报道了，咋还做这些粗活？”
母亲想要阻拦，却被陈扬轻轻推开。
“让我做吧，娘。”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母亲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同了。
那眉眼间透出的坚毅，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都让她觉得陌生又欣慰。
“小扬啊，”她犹豫了一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娘这些年攒的钱，你带着。”
陈扬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那个鼓鼓的布包，心口一阵刺痛。
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母亲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
“娘，您留着……”“拿着！”
母亲难得严厉地打断他，“县里花销大，你刚去，工资又低。
这钱你必须带着。”
正说着，院门又响了。
陈父拎着一篮子新鲜的蔬菜走了进来。
“爸！”
陈扬站起身，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臭小子，”陈父放下篮子，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这是村头老王家送的，说是庆祝你去县里上班。”
陈扬看着篮子里的菜，嘴角微微抽搐。
他知道，这些看似美好的祝福背后，藏着多少算计与心思。
前世的他就是太过单纯，被这些表面的善意蒙蔽了双眼。
“爸，您跟王叔说，这菜……”“拿着吧。”
父亲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村里人都在看着呢。
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吃公家饭的，可不能让人说闲话。”
陈扬沉默地点点头。
他明白父亲的用意，也深知在这个小山村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几个邻居正站在村口指指点点。
他们的目光透过篱笆，带着羡慕、嫉妒、期待种种复杂的情绪，落在这个即将飞出农门的年轻人身上。
“儿啊，”母亲忽然拉住他的手，声音颤抖，“到了县里，可要好好做人。
别学那些歪门邪道，但也别太死板。
做人要圆滑些，可别……”“娘，”陈扬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郑重地说道，“您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阳光透过院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一家三口站在晨光里，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把这份温情永远定格在这个清晨。
吃过早饭，陈扬帮母亲收拾完碗筷，看着父母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爸，妈，我这几天就在家陪你们。”
他轻声说道。
母亲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你还是早点去县里找房子吧，路这么远，耽误工夫。”
“不急。”
陈扬笑着走过去，接过母亲手中的抹布，“我想多陪陪你们。”
父亲在一旁抽着旱烟，浓烈的烟草味呛得陈扬首咳嗽。
他皱着眉看向父亲，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前世父亲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烟草，早早地走了。
正想着，院外传来自行车***，紧接着是村长洪亮的声音：“老陈家的，在家吗？”
陈父连忙迎了出去，“村长，您怎么来了？”
村长王大山骑着他威风凛凛南方摩托，车后座还绑着个蛇皮袋。
他笑呵呵地下了车，“听说小扬明天去县里报道，我这不是来帮帮忙吗？”
陈扬看着村长那张挂着笑容的老脸，心中一阵复杂。
前世的他，就是被这张和善的面孔蒙蔽，看着村长那张挂着笑容的老脸，陈扬眼神微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晰记得自己拒绝了村长的不当请托后，父母是如何在村里抬不起头，如何被人指指点点。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
但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父母因为自己而受苦。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所有人明白什么叫“投桃报李”，什么叫“因果循环”。
“村长，您太客气了。”
陈扬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哎，你这孩子，”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明天我骑车送你去县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母亲闻言大喜，“那敢情好，村长您真是有心了。”
陈扬却微微蹙眉，“不用麻烦村长了，我自己可以坐班车去。”
咋，嫌弃我这老头子骑车慢啊？”
村长故作不悦地说道。
“不是，”陈扬看了眼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语气坚定，“县城离咱们这儿西十多里，路又不好走。
我不想让您这把年纪还受这罪。”
村长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陈扬会这么说。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小扬说得对，”陈父在一旁帮腔，“村长，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村长摆摆手，从蛇皮袋里掏出两个西瓜，“那行吧，这是我自家地里种的，你们尝尝。”
看着那两个青皮油亮的西瓜，陈扬知道，这是村长为了拉拢自己的投石问路。
他接过西瓜，不卑不亢地道了声谢。
等村长离开，母亲有些埋怨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村长一番好意，你怎么就拒绝了？”
陈扬放下西瓜，认真地说：“妈，我不想欠人情。”
“可是……”“娘，”陈扬打断母亲的话，“这次去县里，我一定会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您就放心吧。”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整个小院。
陈扬坐在门槛上，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他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算计他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