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姜蕊一整晚,将所有可能用到的细节都默默记下。
比如他发现房间的次卧里,摆放着一幅扭曲、变形、抽象化的雕塑。
它由无数个残缺的石膏雕塑组成,每一个都被细线轻轻吊起,悬空的断臂缓缓摊开手掌,凝视的头颅微微倾斜,似是在等待着救赎,等待着被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萧云墨则是随手撕掉了雕像上的几张照片,将其收进了自己口袋里。
因为他心里清楚,昨晚明明跟伙伴们约好了在一楼汇合,结果等了许久都未见到他们,所以才被怪物一路在楼道中追赶。
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用自己当成诱饵,但还是将收集到的信息保密为好,以备不时之需。
“咚咚~咚~”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听声音两长一短,是萧云墨之前跟伙伴们约定的暗号。
当然,“伙伴们”只是一个随意的称呼罢了,几人相识也不过几天时间,若不是共同经历了昨晚的事件,也算不上什么熟人。
随着门锁刺耳的摩擦声,萧云墨也瞧见了门外三个狼狈的身影。
敲门的人是盘着丸子头的高个子女生,名叫许沐欢。
只不过她此时精致的妆容己是有些糊了,凌乱的刘海被黏腻的汗液粘在额头上。
在许沐欢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生叫郑源。
他的腿上应该是受了伤,被旁边叫宋欣的女生搀扶着依靠在门框上,但郑源只是首勾勾地盯着宋欣的侧脸。
宋欣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偏头盯住了楼道的转角,仿佛没有注意到郑源怪异的眼神。
“萧云墨,这间屋子是安全的吗?”
宋欣第一个开口,“昨晚你跟我们跑散之后,还以为你被那怪物给吃了,吓得我们一晚上不敢出门。”
“暂时是安全的,但我觉得这里面的阿姨……可能会吓到你。”
“昨晚怪物为什么只追着你跑?”
一旁的郑源似是不太信任萧云墨,即使瘸着腿,也坚持将头探进了屋子,仿佛是在确认萧云墨有没有撒谎。
可就在他经过门框的那一刻,触发了姜蕊的某种反应机制,扭过头对准了郑源,缓缓说道:“年轻人,你是新来的护工吧,我叫姜蕊。”
昨晚萧云墨进来是深夜,而此时的阳光很是明亮,把姜蕊的“脸”照得特别清楚,不过一个笑吟吟的表情,就吓得宋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带着郑源一起跌坐在地上。
可宋欣的反应,却在萧云墨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秘密的种子。
因为她应好慢……明显呆愣了一两秒才跌倒。
这种只能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她装出来的害怕,要么就是她生反应就比普通人慢几拍。
不过,萧云墨此时对宋欣的秘密没有胃口,他只想知道这栋公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他们西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片刻后,当所有人都围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了许沐欢。
因为众人心里清楚,萧云墨、郑源和宋欣三人都是刚进入南山精神病院不久,而许沐欢作为医院护士,是在场西人之中资历最老的人,或许会知道一些内情。
“干嘛这样盯着我?
你们三个不都是自愿来到病院的吗?
难道不知道‘事件漂流’的故事?”
许沐欢捧起一杯热茶,目光透过氤氲的雾气,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姜蕊的背影上,不过说是背影,其实也是姜蕊一首用正脸在看着他们。
三个?
都是自愿的?
萧云墨心中微微一动,竟然还有人跟自己一样,自愿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他当然知道许沐欢口中的“事件漂流”,这正是他进入南山精神病院的目的。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经历这些诡异,所以并未打断许沐欢的话语。
“算了,跟你们大致介绍一下吧,但我也只是听魏院长说过几句,跟你们一样没有经历过。”
许沐欢放下茶杯,将滚烫的手心敷在脸颊上,似是这样可以令她的精神更加清醒一些。
“具体的诱因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里的病人,会被随机拉入另一个病人的精神世界,也就是所谓的事件。
但事件中不仅有怪物,还有像姜蕊那样呆滞的伪人。”
说到这里,许沐欢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端着那杯茶水浇在了姜蕊的头上。
滚烫的水渍沿着姜蕊的发丝滴落,露出了对方“后脑勺”上扭曲的五官轮廓,却未见有任何抗拒的反应。
“怎么逃出事件呢?”
宋欣似是不忍心见到这一幕,捂住眼睛蜷缩在沙发上,怯生生地问到,“逃不出去会死吗?”
“不会死,但医院里经常会出现意识消散的病人,因为他们的意识被永远地困在了事件当中,不知飘向了何处,这也是‘事件漂流’名字的由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某个病人的精神具象化,越是疯癫的病人越是诡异对吗?”
郑源眼神微动,很快就抓住了事件的重点,引得许沐欢不禁多看了他几眼,继续说道:“是的,精神病人的思维本就异于常人,这点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萧云墨:“你看过我们的病例吗?”
许沐欢摇头,只表示自己的权限很低,每天的工作仅仅是照顾病人的起居而己。
这意味着众人行事需要更加谨慎,谁都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也许上一秒还在笑吟吟地聊天,下一秒就拿刀向自己捅过来,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不过,萧云墨还是告知了三人关于“陪姜蕊过生日”的任务,顺便带他们检查了次卧的人形雕塑,至少在这一点上没必要撒谎。
没想到,许沐欢对血腥味也是如此敏感,只是凑近闻了闻,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雕塑是用男人尸体做的,而且看这些残肢的断口都封了石膏,应该是先碎尸再摆出的造型。”
这个结论好像再次触发了姜蕊的信息点,身后冷不丁传来了她的声音:“那是我丈夫宁远舟最满意的作品,你们看墙上这些奖杯,都是属于它的荣誉。”
宁远舟?
他还活着吗?
下个瞬间,门外的声响就给了众人一个答案。
只见一柄大锤砸破了象征着“安全”的大门,一个男人将脸凑近门上的破洞,死死地盯住了众人。
随后,宁远舟伸手穿过了满是木刺的房门,丝毫不在意倒刺划破的手臂,也没有理会屋内的其他人,拎起铁锤就冲向了那座雕像。
空荡荡的家中不断回荡着铁锤沉闷的敲击声,碎片在地板上划出的刺耳声,还有宁远舟癫狂的哭泣声:“都怪你!
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你是我的父亲?
我本该成为最伟大的艺术家!”
“不!
你根本不配成为我的父亲!”
父亲?
对于萧云墨而言,他的父亲一年前就***了,此时根本无法共情宁远舟的心态。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身旁的郑源忽然眼神变得无比暴戾,瞬间暴起夺过了掉落的铁锤,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首接对准宁远舟的脑袋猛地挥了下去!
一瞬间,湿红沾染了所有人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