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踮脚往晾晒架挂药囊,水红色毛衣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五道未消的青紫指痕。
"小沈医生!
"煎药房王婶挥着锅铲探出头,"昨儿急救室那军官,真是你未婚夫?
"竹筛"咣当"摔在青石砖上,当归片洒了满地。
沈知夏弯腰时,后颈忽然掠过子弹破空般的凉意。
转身正撞上橄榄绿军装包裹的胸膛,铜制腰带扣硌得她鼻尖发酸。
陆战野单手拎着滴露水的行军壶,喉结在晨曦里泛着冷光:"八点查房,十点换药。
"他屈指敲了敲腕表,金属表盘映出她惊惶的瞳孔,"现在七点五十九分。
"沈知夏后退半步,药香在两人之间蒸腾成雾。
她瞥见他右臂绷带渗出靛青色,正是昨夜那个残缺的"夏"字轮廓。
刚要开口,陆战野突然逼近,带着枪茧的拇指擦过她耳垂。
"银针。
"他摊开掌心,芒针尾部红绳缠着根乌木发簪,"昨晚你落下的。
"发簪尖端的当归纹样刺得沈知夏眼眶发烫。
这是父亲进雪山前留给她的最后礼物,此刻却被男人体温焐得温热。
她伸手去夺,陆战野却抬高手臂,橄榄绿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新鲜的针灸痕迹——九个针孔竟排成北斗七星。
"这是..."沈知夏指尖悬在那些红点上,"你偷学我家传的镇魂针?
"陆战野忽然扣住她手腕按在晒药架上,竹篾在军装后背压出细密纹路:"昨天你刺中的不是婚约刺青。
"他低头时,领章蹭过她颤抖的睫毛,"是加密的无线电频段。
"晒干的合欢花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沈知夏突然嗅到他颈侧若有若无的血竭味。
昨夜手术室画面闪回:染血的绷带,弹壳,还有他昏迷时反复念叨的"红雪莲计划"。
"报告陆队!
"小战士冲进后院刹住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相贴的两人,"军、军区首长来查婚恋纪律..."陆战野反手将沈知夏护在身后,行军壶砸在青石砖上溅起药汁:"跟老首长说,我未婚妻在教我认穴位。
"诊疗室挂钟指向十点十七分,沈知夏第三次用镊子夹取酒精棉失败。
陆战野右臂绷带拆到一半,***的肌肉随呼吸起伏,将那道残缺的"夏"字伤口扯成妖异的笑。
"西南军区特战队队长也怕疼?
"她故意用银针戳他肘窝麻穴。
陆战野左手突然钳住她腰肢按坐在军装裤包裹的膝头,作战靴卡住诊疗椅滑轮:"沈医生昨夜施针时,可没这么手抖。
"他喉结擦过她发烫的耳廓,"还是说...你其实看得清我的伤?
"沈知夏指尖银针倏地刺入他曲池穴。
男人闷哼着松手,她却趁机掀开他后背衬衣——三道弹片旧伤交错成北斗七星,与镇魂针法完全吻合。
"1958年腊月初七,是不是有个中医在野狼谷救过侦察兵?
"她扯开他领口,果然在锁骨下找到七个灸疮,"那中医左肩有弹孔,用的银针尾端刻着悬壶济世..."诊疗室门轰然洞开,老首长挂着拐杖中气十足:"好你个陆战野!
说好带未婚妻来敬茶..."话音戛然而止,老人盯着沈知夏扒在陆战野胸口的手,拐杖头红绸抖成风中残叶。
陆战野就势将沈知夏往怀里一带,右手绷带散落露出靛青纹身:"报告首长!
我们在复习针灸课程。
"他指尖划过她后颈朱砂痣,"知夏说,这里叫百会穴。
"沈知夏挣开他怀抱正要反驳,忽然瞥见老首长胸前的怀表链——银链末端缀着的,正是父亲失踪时随身携带的针囊铜扣。
子夜急诊铃炸响时,沈知夏正用紫草膏揉手腕淤青。
值班护士撞开门:"后山训练场塌方,有个军官被钢筋贯穿左腿!
"担架床碾过走廊积水,沈知夏嗅到血腥气里混着熟悉的硝烟味。
陆战野迷彩服浸透成墨色,左腿钢筋随着呼吸颤动,掌心却紧攥着半块带弹孔的怀表。
"准备截肢手术!
"主刀医生扯开急救包。
"等等!
"沈知夏扑到床边,银针精准刺入他涌泉穴,"钢筋卡在足三阴经交汇处,现在截肢会引发血崩。
"她转头冲护士喊,"取十克砒霜,要1958年炮制的那批!
"陆战野突然睁眼,带血的手攥住她白大褂衣角:"怀表...你父亲的..."他咳出满嘴血沫,"红雪莲计划...雪山..."手术灯炸裂的瞬间,沈知夏借着应急灯看清怀表内盖。
泛黄照片上,父亲与年轻时的老首长并肩站在界碑前,背后是连绵的雪山与坠毁的首升机。
"找...找齐九根镇魂针..."陆战野瞳孔开始扩散,"能解你父亲留下的..."沈知夏将砒霜混着三七粉灌进他口中,银针刺入晴明穴时触到异物——他睫毛根部竟嵌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父亲笔迹的《灵枢九针补遗》。
黎明破晓时,陆战野在重症监护室攥着她的手苏醒。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出明暗线,沈知夏惊觉他虹膜里藏着极淡的靛青,与那个残缺的"夏"字如出一辙。
"现在你真是我未婚妻了。
"他摩挲着她指尖的银针凹痕,"昨夜你拿砒霜时,用的是我家传的虎口夺药手法。
"窗外忽然传来震天响的鞭炮声,护士长抱着一摞红纸冲进来:"小沈医生,首长特批的结婚申请批下来啦!
"红头文件末尾按着三个血指印,陆战野的,老首长的,还有半枚带火药味的指纹。
沈知夏抓起手术剪抵住他咽喉:"你到底是谁?
"陆战野就势将人扯进怀里,钢筋穿透的伤口蹭脏她白大褂:"你十二岁那年,是不是在野狼谷埋过个铁盒?
"他咬开第二颗军装纽扣,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里面装着《黄帝内经》手抄本和...半块当归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