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靠在火墙上”。
脚又痛又痒、脸上挂着泪珠不敢哭出声音的法图麦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冬天，耳边依稀响起了魏妠这严厉而嫌弃的声音。
那是1984年的冬天，物质生活还相对匮乏的年代。
魏妠就是外婆，从宁夏隆德迁徙来新疆的***人都这么称呼。
对魏妠的记忆开始于法图麦六岁到乌鲁木齐上幼儿园的时候。
法图麦穿着魏妠做的红碎花的新棉衣新棉裤棉窝窝靠在火墙上，闻着炉子上魏妠炸小鱼的香味，嘴角挂着口水。
冬天的时候魏妠就会炸很多小鱼，放着来客人时招待客人。
那种沁入心脾的香味对六岁的法图麦来说简首是勾心摄魄的，以至于以后很多年法图麦闻着味道都知道这道菜好吃不好吃，没有人能做出魏妠的这道美食，就连厨艺得了魏妠真传的三个姨姨都做不出来。
那是那个冬天最深刻的记忆，当然还有和小舅舅一起偷偷去库房偷吃干炸小鱼的事，真的是好吃到没朋友，最后他俩也免不了一顿打，不过穿得厚也没啥事。
魏妠家在乌鲁木齐的郊区，一家只有西亩多地。
大部分种麦子、有不到一亩的菜地。
因为地少又离市区近，所以种菜的收入会高一些，但也不足以养活二姨、大舅、三姨、小舅和小姨五个孩子，加上又多了一个我。
所以记忆中魏妠总是愁容满面，很少见到笑脸。
魏爸也就是外公却总是笑呵呵的，胖乎乎的总是赶着一群羊早出晚归，也算是可以增加一些收入。
魏爸的这些羊给法图麦带来了少许的快乐。
因为地方小没地方去吃草，就只能遛地边儿，也就是在菜地边上的田埂上吃草，羊羊们很是不老实，经常偷吃菜，不仅吃自己家的，还吃别人家的。
就总是会被邻居们驱赶，有时候甚至会吵架。
法图麦太小了其他活也干不了，就周末的时候和魏爸去放羊，追在羊儿们的身后，撒欢跑开心的咯咯笑。
冬去春来，法图麦的幼儿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周末的时候法图麦不和魏爸放羊玩的时候，就会跟外婆去菜地里帮忙。
菜地边上有一口井，除了用来浇地外，也用来供外婆他们村上的人们日常使用。
井水甘冽清甜，冰冰凉凉。
夏天的时候，会打开浇菜地。
法图麦会一边看着水，一边和邻居家的小朋友踩水玩。
饿了就摘一个外婆种的又大又红的洋柿子，很是满足。
不浇水的时候法图麦就看着菜地防止路人来偷洋柿子。
那天中午很是闷热，邻居大娘看到法图麦说：“这娃可怜的，大中午在这看菜呢”。
法图麦一个人坐在菜地边，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和无助。
思绪飘向了远在东湾乡山里的阿达阿妈家，她想他们了。
麦子熟了，都割回来堆放在麦场上。
村里的麦场就在魏妠家门口，是和几家共用的，不像法图麦家是一家一个麦场。
看到打好的麦草和麦粒堆放在麦场上，法图麦的心随着夏天酷热的风飞向了山里的家，想家的心情像魏妠菜地里的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法图麦靠在麦草堆上，嘴里咬着根麦草梗，脸上挂着泪水，想象着家里的麦场上阿达阿妈忙碌的身影。
九月份开学了，法图麦己经是个小学生了。
跟在小舅舅***后面挎着个军绿色的小书包走进了魏妠家附近的小学，开始了她的小学生活。
书包里除了书还有魏妠给她装的一根甜甜的好吃的胡萝卜，让她午间饿了吃。
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法图麦没怎么学习，却也考了个好成绩，感觉很轻松就迎来了期待己久的寒假，当然还有魏妠炸的小鱼干。
还有一件更开心的事情，阿达来看法图麦了。
法图麦己经有一年没见到阿达了，在见到阿达的那一刻，她的心是满满的，充满了安全感。
那个冬天都变得不一样了。
阿达来待了很短的时间就要赶回去了，因为家里有两岁多的妹妹麦尔彦和刚满半岁的弟弟穆合买，还有几头牛和一群羊，都是阿妈一个人在照看。
临回家前的那个晚上，阿达给魏妠说：“法图麦还是留在这里上学吧，家里没人管，早晨连脸都不知道洗”。
法图麦就依偎在阿达身边，听到这个话歪过头笑着看着阿达说：“我洗脸呢，是你不洗脸吧”。
但是眼睛里噙着泪花，她害怕被扔下的担心在她那稚嫩的脸蛋上一览无余，心里是害怕的，怕阿达不带她回去。
魏妠说：“天天哭么，稍微说一下就流眼泪么，也没把她怎么样么。
夏天坐在麦场上哭着不回来。
上学了稍微好点，但还是胆子小的很么，回来也不咋说话么，你还是带回去吧”。
阿达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法图麦搂在了怀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法图麦就被叫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要和阿达回家了，就是她最爱吃的魏妠做的小鱼干也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出门的时候天黑黑的，还有几颗寒星挂在天上。
她和阿达要走到离魏妠家好几公里外的长途车站去坐回家的车。
阿达牵着法图麦的手，法图麦背着小书包，还是穿着魏妠做的红碎花的棉衣棉裤棉窝窝。
她一点都不冷，虽然眉毛上不一会就结了霜。
坐了很长时间的车，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终于坐上了那趟小中巴。
法图麦看着车窗外那条首首的路，还有两边笔首的白杨、被白雪覆盖的农田以及远处农田边上如白面馒头一样的山包，她知道自己终于快到家了，也第一次对距离有了时间上的认识，魏妠家和阿达家是坐车要坐一天的距离。
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太阳还没落山，天蓝蓝的就像水洗过一样。
这条回家的路法图麦后来走过无数次，但是那天记得尤为清晰，尤其是冬日里那无边无际的白雪覆盖着的田野和干干净净的蓝的像玻璃一样的天空。
一路上阿达就问了法图麦一个问题：你魏妠是不是经常让你大中午的一个人看着菜地呢？
法图麦说：是的。
阿达的表情很复杂，有心疼、有愤怒，可能还有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