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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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残碑时,灯笼里的青丝突然绷首如弦。

顾九捏着发丝的手一颤,指腹渗出的血珠顺着发梢滚动,竟在青石板上灼出个焦黑的"怨"字。

他猛然扯开发丝,断口处溅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如蛛丝的朱砂,在空中凝成道敕令残符。

"原来在这里。

"沙哑女声惊得顾九疾退三步。

独眼婆婆不知何时蹲在断墙上,手中竹篾正编着个新纸人。

这次纸人穿着巡夜人的皂靴,腰间铁尺上刻的镇魂符缺了最后一笔。

"当年顾老太爷用朱砂混着女儿血画的符,到底不如纯阳血来得痛快。

"婆婆独眼泛着混浊的灰,竹篾突然刺破指尖,黑血滴在纸人眉心,"就像这灯笼铺的秘法,总要活人生魂做灯油才亮得长久。

"顾九袖中黄符己捏出冷汗。

晨光穿过残破的棂星门,照亮婆婆脚边竹筐——里面堆着数十个未点睛的纸人,每个胸口都贴着带血的庚帖。

"阿蘅的灯笼照不出活人路。

"婆婆起身时,腰间铜铃响得人牙酸,"但能照见前世债。

"她枯手指向顾九身后。

残碑上的抓痕突然涌出黑血,斑驳的"禮"字在血水中重组,竟显出半幅人像。

顾九瞳孔骤缩——画中执灯的老者虽穿着前朝官服,眉眼却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更可怖的是他手中的灯笼,灯骨分明是人骨所制,灯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挣扎的人脸。

"顾家代代巡夜人,实为守灯人。

"婆婆笑声像钝刀刮骨,"不然你以为,为何三十七道怨魂独独缠你?

"铁尺嗡鸣震得虎口发麻,顾九突然记起《夜行录》末页被撕去的残章。

那年他刚接任巡夜人,父亲临终前烧了整整三页纸,灰烬里就混着这样的朱砂。

浓雾中忽有马蹄声急至。

顾九转身时,见十八盏幽冥灯破雾而来,灯下铁骑俱着玄甲,马匹眼窝里燃着绿火。

为首之人摘下青铜面罩,露出张与黑衣人一模一样的刺青脸——只是右颊是赤红的"赦"字。

"少司命亲临,好大的阵仗。

"婆婆纸人脱手飞出,在空中自燃成火鸦,"可惜这城里要收的魂,早被做成了灯笼。

"少司命扬鞭甩出串铜铃,***竟凝成实体,将火鸦尽数击碎。

他睨向顾九腰间:"阴阳司要的魂在灯笼里,巡夜使行个方便?

"话音未落,铁骑己呈合围之势。

顾九突然笑了。

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灯笼上,灯焰"轰"地蹿起三尺高。

火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灯,每盏灯芯都是截指骨,灯罩上浮着张痛苦的人脸。

"三十七盏往生灯在此。

"顾九将灯笼举过头顶,"少司命敢收么?

"铁骑战马齐声嘶鸣,少司命脸色骤变。

灯笼里突然伸出只焦黑的手,抓住最近一匹幽冥马的缰绳。

绿火瞬间顺着缰绳蔓延,那铁骑连人带马化作青烟,空中只余张燃烧的纸钱。

"你竟敢炼阴兵!

"少司命暴喝,铜铃阵铺天盖地压下。

顾九却将灯笼往地上一掼,灯纸碎裂的刹那,三十七道黑影尖啸着扑向铁骑。

婆婆的纸人趁机暴起,竹篾化作利箭射向少司命面门。

混乱中顾九疾退,后背突然撞上冰凉的石碑。

残碑竟在吸他的血。

碑文如活物般蠕动,顾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渗入"永平三年"的刻痕。

剧痛从心口炸开,他恍惚看见烈火中的藏书阁,阿蘅捧着盏红灯笼跪在血阵中央,阵外站着个执笔的老者——正是残碑画像上的人。

"以血为契,以魂为灯。

"老者声音在颅骨内回荡,"顾家子孙当承此债..."幻象突然破碎。

顾九惊醒时正躺在自家祠堂,牌位前的长明灯竟全部染成血色。

他挣扎起身,发现手中攥着半幅残卷,上面画着诡异的炼灯图——以人皮为纸,人骨为架,心头血为引。

祠堂门吱呀作响,夜风卷进几片纸钱。

顾九摸向腰间铁尺,却触到个冰凉物件。

举起一看,竟是阿蘅的银簪,簪头珍珠里封着粒朱砂,正映出他眉心血痕。

"公子终于醒了。

"屏风后转出个素衣少女,眉眼与阿蘅有八分相似,只是面色青灰。

她手中托盘盛着碗黑汤,汤面浮着未烧尽的纸钱:"婆婆让我送来的安魂汤,说是能暂缓血契反噬。

"顾九瞥见少女腕上勒痕,忽然扣住她脉门:"白家雀蓝缎染缸里的水鬼,是你扮的?

"指尖触到的皮肤下,竟有竹篾的触感。

少女笑容僵在脸上,眼珠突然掉出眼眶,露出后面朱砂点的瞳仁:"顾公子好眼力。

"她声音陡然变成婆婆的沙哑腔调,"可惜老身这替身术,比不得顾家炼魂灯高明。

"纸人轰然炸裂,顾九挥袖挡开碎屑时,瞥见窗外飘过盏红灯笼。

灯笼光透过窗纸,在祖宗牌位上投下诡异影纹。

他凑近细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历代先祖名讳在光影中扭曲重组,竟拼出"顾蘅"二字。

更鼓声恰在此时响起,却比平日早了半刻。

顾九冲出祠堂,见满城红灯笼无风自动,灯穗齐指城隍庙方向。

他踏着屋脊疾奔,腰间铁尺烫得几乎握不住。

庙前石狮子口中含着的镇邪珠己然碎裂,青烟从地缝中渗出,凝成个巨大的血阵。

阵中跪着三十六个虚影,每个虚影头顶都悬着盏红灯笼。

阿蘅的残魂立在阵眼,手中灯笼正在吞食其他灯焰。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往生阵。

"少司命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他玄甲尽碎,手中铜铃串只剩三枚,"以三十七冤魂为祭,换一人轮回转世——顾家好算计!

"顾九却望向阵中残碑幻影,碑文正随灯焰明灭变化。

当"永平三年"变成"丁卯年"时,他忽然读懂阵中符咒——这根本不是往生阵,而是逆天改命的偷寿局。

阿蘅的灯笼突然暴涨,火光中浮现出顾九的命灯。

他看见自己的灯芯竟是截青丝,灯油鲜红似血——正是那夜在当铺沾染的心头血。

"时辰到了。

"阿蘅残魂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十八年未散的怨气,"顾郎,该还债了。

"所有灯笼齐声爆燃,火舌舔上顾九衣角的刹那,祠堂方向传来惊天巨响。

那盏供了二十年的长明灯轰然炸裂,灯油化作血雨淋在阵中。

顾九突然能动了,他扯断颈间玉坠掷向阵眼,坠中封着的香灰遇风即燃。

"阿蘅!

"顾九在火海中嘶吼,"你看看灯柄刻的字!

"烈焰中的灯笼突然一滞。

阿蘅残魂怔怔望向灯柄内侧,那里藏着一行蝇头小楷:"宁负轮回不负卿——顾昭绝笔。

"正是当年顾九祖父的名讳。

血阵剧烈震颤,三十七盏灯笼同时明灭。

少司命趁机甩出最后三枚铜铃,却在触及阵眼时被突然出现的独眼婆婆截住。

老人手中竹篾穿铃而过,竟将法器炼成灰烬。

"顾家欠的债,该由顾家人来了结。

"婆婆独眼流下血泪,"就像十八年前,顾昭那老东西亲手把孙女推进火坑..."话音未落,阿蘅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手中的灯笼寸寸龟裂,灯芯青丝飘向顾九,与他掌心血痕融为一体。

残碑轰然炸裂,碎石中飞出块灵牌,上面赫然刻着"爱女顾蘅之位"。

顾九接住灵牌的瞬间,所有幻象烟消云散。

晨光刺破浓雾,照见满地纸灰。

少司命与铁骑早己不见踪影,唯有城隍庙照壁上留着行血字:"七月十五,魂灯重燃。

"他踉跄跪地,怀中灵牌滚烫。

牌位背面显出暗纹,细看竟是幅地图——标注着十八年前所有遇难者的埋骨处,而最后一个红点,正在顾家祖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