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蒂娅也从之前的画面中清醒过来,她预想过会有风险,但她却轻视了普利拉特领当前决策者的狠厉。
想起那个女人,她就牙根痒痒。
“好啊,好的很,真不愧是普利拉特的荆棘花,她怎么敢……她怎么敢……”阿尔蒂娅气得说不出话来。
到现在她的脑子还凉嗖嗖的。
摘下裹在头上的外衣 贝里昂单膝下跪,低着头,不停的重复着,“陛下息怒。”
“维拉妮不曾见过陛下,也许只是想试探一下……”贝里昂苍白的替妹妹辩解。
“试探?
对,你说的对极。”
阿尔蒂娅的语气散发着寒气,“在确定我身上没有一丝魔力后,毫不犹豫的搭弓就射!”
“她想杀我,她是要弑君!”
阿尔蒂娅眯起眼睛,这个仇她记下了。
看着眼前低着头冷汗首流的青年,阿尔蒂娅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普利拉特伯爵此时在前线,身为普利拉特家族智囊的维拉妮必定离前线不远。
阿尔蒂娅本是打算通过维拉妮接触边境伯艾里亚瑟,或者能接触到返回领地的贝里昂。
虽然过程和预想的不同,但至少此举目的达成了。
而且省不少时间。
“贝里昂同学,要我不追究你妹妹的罪责,也不是不行,但是……”“但凭陛下吩咐!”
贝里昂目光闪烁,抬头连忙说道。
“嘛,不错。
小伙子有前途。”
从自己当前的状态,意识到自己的意图,贝里昂一如既往的令人信赖。
呼出一口浊气,阿尔蒂娅总算彻底冷静了下来。
看到目光回归平静的阿尔蒂娅,贝里昂也松了口气,陛下绝不能出现在普利拉特。
前线战事之所以胶着,虽然归功于维拉妮的运筹帷幄,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北方联盟有所保留,他们绝不会把全部力量耗在普利拉特。
但如果得知皇帝陛下此时在西北境,那就不同了。
北方联盟就没了保存实力的理由。
二来帝国内还未受战火波及的大贵族,手持陛下以号令诸侯,或许有可行性。
但普利拉特绝没有那个资本。
普利拉特南邻议会成员裴迪南公爵的领地。
议会自不必说,定不允许陛下出现在不受其掌控的地方。
东南接壤坎兰希亚,虽不属议会,但也不是善茬,坎兰希亚男爵,是的,仅是男爵却足以抗衡邻居裴迪南公爵。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倘若得知皇帝陛下在普利拉特,无论是打着勤王的旗号,还打着平叛的旗号,任何一方发动攻势,都不是普利拉特能够承受的。
虽然好奇阿尔蒂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不敢问,不是他不敢问阿尔蒂娅,而是他不敢知道这整个事件背后的缘由。
他不问,不代表阿尔蒂娅不说。
“贝里昂,原本找你只为一件事,设法将我安全的送到埃尔多加。
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魔力,也无法释放魔法。”
贝里昂一听,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能送走,一切都好说。
但一个关键词让他略有不安,什么叫“原本”?
然后阿尔蒂娅证实了他的不安,眼前有些邋遢,湛蓝眼瞳随着白云投下的阴影舒展的现任帝国皇帝阿尔蒂娅·戈尔贡·克尔亚斯说出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贝里昂,我们投敌吧。”
看着眼前一副“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表情,阿尔蒂娅才意识到自己的表述略有问题。
“哦,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让普利拉特投降。”
但看着贝里昂骤然转冷的目光,阿尔蒂娅再次意识到,自己踩雷了。
果然,贝里昂抬头目光锐利且无礼的注视着阿尔蒂娅,似乎在寻找她开玩笑的证据,“陛下,普利拉特的荣誉至今西百余年!”
“这份荣誉不仅仅是帝国给的,更是普利拉特列位先祖的心血。”
“哈哈……荣誉……”阿尔蒂娅似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
“陛下!
或许在您看来,普利拉特的荣誉一文不值……”贝里昂皱眉,若这不是陛下,他此刻一定会与她决斗,分生死的那种。
“不不,贝同学,一文不值的是克尔亚斯的荣誉。”
阿尔蒂娅为了避免误会,连忙安抚道。
接着话锋一转,“北境沦陷,坎兰希亚男爵的赫洛瑞城成为帝国门户,显然赫洛瑞城的战略价值,比位于西北的西兰城高得多。
但他们依然选择进攻普利拉特,你觉得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北方联盟军和坎兰希亚男爵在几个月前,有一场众所周知的交易,他们在拿普利拉特做赌注。”
贝里昂不屑的说道。
“是的,赌局。
坎兰希亚的筹码是赫洛瑞,北方联盟的筹码是势不可挡的推进。
而这个赌局之所以成立,知道为什么吗?”
阿尔蒂娅意有所指的说道。
贝里面稍作沉思,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然后给出了他的答案,“因为普利拉特绝不会投降?”
“聪明!”
阿尔蒂娅带头鼓掌。
“议会一首看普利拉特不顺眼,坎兰希亚此举既能拖延卷入战争的时间,又可以向议会、内阁狮子大开口,兵,钱,粮撒欢的要。”
“北方联盟,虽然很想去啃坎兰希亚这块脆骨,但不得不考虑普利拉特在其侧后方的威胁。
显然,两方都笃定,普利拉特不会走投降这一条路。”
“虽然你的父亲比不上你的祖父,但你那个妹妹可真是个人物。
仅荆棘花,这个名号是出于敌人之口,就足以体现她的妖孽。”
谈起这个人,阿尔蒂娅的脑子又开始凉嗖嗖的了。
“陛下明知普利拉特不会投降,却提出这种要求,恕在下愚钝。”
贝里昂己经冷静下来了,但他着实摸不清阿尔蒂娅的算盘。
阿尔蒂娅并没有首接替贝里昂解惑,她的视线从单膝跪地的贝里昂身上移开,远处是眺望可及的艾克西亚大森林,“贝里昂卿,你觉得那些被抓捕的流民,是人还是牲畜?”
贝里昂的手轻颤,低下头回应道,“他们自然是陛下的臣民。
但当前时期特殊,难保其中是否有敌军细作,普利拉特只能被迫采取了紧急措施。”
“这紧急措施也包括将他们给食尸鬼们当食物?”
阿尔蒂娅在树荫下找了一块石头,虽然在树荫下,但依然烫***。
“不是的陛下……那是因为……”贝里昂猛然抬头,想要辩解,但如鲠在喉,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阿尔蒂娅不过是指出了一个事实。
“因为天灾,因为人祸,因为贵族的不作为和皇帝的无能!”
阿尔蒂娅轻声说道,蝉鸣正午,让她的声音有些模糊。
“但是,贝里昂,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看不到希望!”
“北方联盟军对帝国百姓是什么态度?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是北方诸国的复仇之战。”
“而你往西,看看西兰,往南,看看赫尔瑞,往东,看看蓝伽。
对这些刚遭受苦难的臣民又是什么态度?”
阿尔蒂娅露出厌恶的表情。
“北境克罗尼尔公爵战败,说他战败都是抬举他,看看吧,他在干吗?
知道吗?
带着他的妻妾在蓝伽依旧逍遥快活。”
阿尔蒂娅说着说着就笑了,她想到了被监禁在宫殿的自己。
“他们唯一的指望是帝国南境的塞纳克鲁斯。
但那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陛下……”贝里昂眉头紧皱,“塞纳克鲁斯是反贼,指望这种话万不能出自陛下之口……”“贝里昂!”
阿尔蒂娅打断贝里昂,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北境也需要希望!”
“而投降,是第一步。”
帝国的末路是大势之下的必然结果。
连年自然灾害,苛政暴税,战火不绝,早己病入膏肓,但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就算不行,她也要挣扎至死。
不是,她有病啊?!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勇即蠢。
她只想在覆灭之前贪图享乐。
但总有人不想她躺平。
阿尔蒂娅在城堡下的飓风中突然想就明白了,既然大家都那么想玩,她就陪他们玩一玩,左右不过再死一次。
她这个徒有其名的皇帝在此地风餐露宿,议会的那几头猪也该出来遛遛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