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尖悬在距冰面两厘米处剧烈颤抖,防寒面罩内侧的哈气在零下52度的低温中瞬间凝成冰花。
他保持着跪姿,透过多层复合材料的防护镜,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霜像被按下倒退键的雪花,沿着原路缩回呼吸阀——这是科考站供暖系统故障的第三十九分钟,也是时空畸变的第一个明确征兆。
"林博士!
"实习生王哲的惊呼从三十米外的钻探点传来,"热成像仪显示您正下方有生命体!
"林秋的喉结动了动,防风绳在暴雪中绷成一道灰线。
三天前那场太阳风暴过后,整个斯瓦尔巴群岛的冻土带就开始出现异常。
先是磁力仪记录到每秒十七次的极光脉冲,接着是钻探冰芯里发现逆生长的史前蕨类,现在连地质勘探仪都在播放某种类似摩尔斯电码的规律震动。
"深度多少?
"他按住耳麦。
"三百二十米,但..."通讯频道突然爆发出尖锐的蜂鸣,王哲的声音被撕成碎片,"它在移动!
每秒上浮十五米!
"林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速度意味着冰层下的物体正以超过金刚石钻头十倍的效率融化永冻层,而根据十分钟前的取样数据,该区域冰体温度始终稳定在零下三十七度。
防护服内的体温调节器发出过载警报,林秋却感到后颈渗出冷汗。
他突然意识到脚下传来的震动频率,竟与三天前陈教授展示的量子纠缠波形完全一致。
那个总爱在咖啡里加伏特加的老头子,此刻应该正在B区实验室分析..."所有人员立即撤回主站!
红色警报!
"站长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C区出现时空剥落!
重复,C区..."林秋猛地转身,远处那座蓝色穹顶建筑正在发生恐怖的形变。
钛合金外墙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锡纸般起伏,太阳能板阵列在暮色中折叠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更令人窒息的是,三个身穿橙色防护服的身影正悬浮在建筑外侧,他们的西肢以违背解剖学的方式反向弯曲,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远古昆虫。
"陈教授的实验舱!
"王哲的惨叫带着哭腔。
林秋看见其中一人的防护面罩内侧,老式玳瑁眼镜正反射着妖异的蓝光——那是陈教授参加国际会议时才会戴的传家宝。
冰层深处的心跳声突然增速,林秋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开始逆流。
他死死抓住冰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护甲浮现出雪花状的科赫曲线,这些银色纹路正沿着臂甲快速蔓延。
当第一片六边形冰晶刺穿手套时,他听到三百米厚的冰盖下传来文明的呜咽。
那是种超越语言系统的共鸣,像是敦煌壁画上的箜篌与空间站的离子引擎在时空尽头合奏。
林秋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画面:玛雅祭司用骨刀在玉器表面雕刻超立方体、二战潜艇声呐员记录到大西洋中脊的十二音节脉冲、还有自己童年时在苏州老宅触摸到的汉代铜镜——镜中倒影始终比本体慢零点七秒。
"林秋!
闭眼!
"突然插入频道的女声带着电子干扰的沙沙声。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苏媛的全息投影从定位仪中迸发,考古学家惯用的碳14检测笔此刻正迸发着伽马射线级的强光。
冰层轰然炸裂,无数泛着幽蓝的冰棱倒悬天际。
在失重感席卷全身的刹那,林秋终于看清了那个从永冻层中升起的存在:首径两公里的正十二面体悬浮在暴风雪中,每个切面都流淌着超越可见光谱的色泽,挪威政府去年埋设的地震监测器正在其表面生长,金属外壳绽放成金属与血肉共生的曼陀罗。
量子时钟的报时声在虚空中响起,林秋在坠落中摸到胸前口袋里的怀表——这是陈教授昨天偷偷塞给他的,表盘背面用俄文刻着"观测即毁灭"。
此刻,怀表的青铜指针正在逆时针疯狂旋转,而冰渊深处睁开了亿万只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