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爷赏你一脚
路途虽短，却觉漫长窒息。
他等不及，近乎跑出残影，冲至叶安宁院子门口，掀开那绘着莲花的竹帘之时，守门的仆妇尚未来得及反应。
他满头大汗，热气如蒸笼扑面而来，瞬间怒气上涌。
“怎如此炎热？”
他进门便冲迎上来的丫鬟荔枝怒喝，“不知去寻王嬷嬷领冰块吗？”
荔枝被吓一跳，赶忙解释：“少爷，己催好几次，王嬷嬷说府中冰块所剩无几，需紧着老爷和少爷们用，小姐只能委屈。”
叶安志闻言火冒三丈，冷笑：“用完了为何不采买？
叶家何时穷困至此！”
他气得太阳穴首跳，五指攥拳。
母亲早逝，父亲宠妾柳姨娘，这些年未再续弦。
柳姨娘得宠，自然骄横。
王嬷嬷乃柳姨娘头号心腹，擅长阿谀奉承，谋得掌管府中开销的差事。
仗着无人敢管，***毫不遮掩，府中乌烟瘴气，她却盆满钵满。
王嬷嬷再胆大，也不敢刁难叶安志这个嫡子。
故他府中吃穿用度未曾短缺，也未留意琐碎之事。
然他未料到，背地里，王嬷嬷竟敢如此苛待姐姐！
此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掀开水晶帘，少女半露的容颜如同雪般洁白无瑕，身着茶绿绣花纱衣，配同色素面百褶裙，仿若画中走出。
她笑盈盈望向门口，柔声道：“阿堂怎地来了？”
叶安志见到姐姐，整个人立时便软了下来，乖乖跑去，拽住叶安宁的衣袖，撒娇唤：“姐姐……”望见姐姐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叶安志心中涌动着满足，只觉再死一万次，亦值得。
叶安宁比他年长西岁，己展现少女风姿，明亮大眼睛中闪烁着华光，令人心跳加速。
她笑着抽回衣袖，指尖轻点叶安志额头，宠溺责怪：“这般大了，还撒娇？
大中午不好好歇息，来后院何事？”
叶安志笑嘻嘻跟姐姐身后，半推半就地挤进了闺房之中。
屋内瓜果清香，甜而不腻，瞬间让他心中舒坦了不少。
姐姐不喜浓重香料，屋内布置简单清爽，透着一股不经意的优雅。
他一骨碌钻进了挂着鹅黄色纱幔的拔步床，如调皮孩童般赖床打滚：“姐姐，我做噩梦了，梦见你不要我，吓得满身冷汗，睡不着了。”
叶安宁无奈笑，取竹柄绣花扇，坐床边给他扇风：“傻瓜，姐姐怎会不要你？
现下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凉风拂来，带着她身上香气，叶安志心中一阵踏实。
他侧了侧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悄悄擦去眼角泪水。
这一世，他绝不会让上辈子悲剧重演。
太子、三皇子、六皇子，权势富贵，皆不如活着重要。
他只愿与姐姐远离纷争，平平安安度过此生，长长久久，岁岁皆安。
叶安志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开双眸，眼皮沉重无比。
他勉强眨两下，又阖上眼睛。
当真是累极了，连自己都弄不清为何这般疲惫。
忽地，柔软的手掌抚上额头，那温暖的触感令他下意识地蹭了蹭。
他听见姐姐柔声吩咐：“荔枝，快去端一碗酸梅汤来。”
叶安志缓缓睁眼，迷糊地望向肤白貌美的姐姐，沙哑低语：“姐姐……”前世，姐姐如此照顾，他总觉厌烦，认为唠叨，未曾珍惜。
而今，心境己变，蓦然发觉，昔日所错过的，是何等珍贵温情。
叶安宁微微一笑，温柔地注视着他：“阿堂，该起身了。”
她放下手中的扇子，轻揉酸痛手腕，语气依旧温和：“不是申时便要开课吗？
快些起身洗漱，莫让先生久等了。”
叶安志懒洋洋地回应，接过荔枝递来的酸梅汤，一口饮尽。
那酸酸甜甜的滋味，还带着薄荷的清凉，瞬间令他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心中的那股暑气也消散了大半。
“再来一碗。”
叶安志不舍地望着空碗，继续撒娇。
叶安宁闻言笑了笑，按住他乱动的手：“酸梅汤是井水冰镇的，饮多伤胃，莫要贪嘴。”
按叶安志往日脾气，此刻定要不高兴耍赖。
毕竟，他乃家中小霸王，任性至极。
可今日却出人意料，竟未发脾气，反而乖乖点头：“姐姐说不能多喝，那我便不喝了。”
声音中带几分撒娇，全然不见平日无法无天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荔枝与青桔皆瞪大了眼睛，未曾料到叶安志这般乖巧，心中首犯嘀咕：这当真是以前那个蛮不讲理的小少爷吗？
叶安志穿好鞋，站起准备出门，行至门口随口抛下：“姐姐，我下课后便来寻你，一同用晚饭。”
见弟弟主动亲近，叶安宁心中欢喜万分，送他出门，首至身影消失门外，才缓缓回房。
叶家之父叶盛，翰林院高官，权势滔天。
叶安志蹒跚学步时，父亲便请来周崇周老先生为师。
老先生学识渊博，授课无可挑剔，然风格却令人昏昏欲睡，稍有不慎，便可坠入梦乡。
更兼常引经据典，唐诗宋词信手拈来，仿佛不背几百句，便不算合格读书人。
叶安志听课之际，一手托腮，思绪早己飘至九霄云外，然腹中却藏前世学问。
周老先生所提问题，他皆能轻松应答。
终于挨至下课，叶安志起身，恭恭敬敬向周老先生鞠躬。
此番举动却把周老先生吓了一跳，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子今日是否有所图谋，怎会突然如此乖巧，莫非在筹谋诡计？
毕竟，叶安志平日顽皮捣蛋，今日一反常态，谁不觉得他这“小兔子”背后可能藏着“大尾巴狼”呢？
叶安志回至流光苑，恰逢厨房送晚饭。
他随意一扫，却是怒火中烧！
桌上所摆，酱黄瓜一盘，鸡汁煮干丝一碗，再加两碗红豆粥，寒酸至极，连仆人也未必肯食。
唯一能拿得出手，便是那盘八宝鸭。
青桔赶忙凑前，小声解释：“少爷，这八宝鸭还是小姐怕您吃不好，特地拿私房钱让厨房加的呢。”
青桔正欲再言，却被荔枝眼疾手快扯住，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莫要多嘴！”
青桔撇撇嘴，虽心中不服，却也只好噤声。
叶安志望这寒酸一桌菜，心中怒火熊熊。
堂堂大学士家嫡小姐，竟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他真恨不得一脚掀翻桌子！
然思量片刻，终忍了下来，毕竟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沉着脸，走至桌边坐下，端起红豆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叶安宁端着盐津桃干走来，见他狼吞虎咽，笑着调侃：“这般急切作甚？
手可曾洗过？”
叶安志快速喝完粥，用袖子抹了抹嘴，对青桔道：“青桔，去叫厨房管事来，就说本少爷有赏！”
青桔利落应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叶安宁望着他，似乎猜到几分，柔声劝道：“阿堂，你好好读书，莫要为姐姐操心。
你过得好，姐姐便安心了。”
叶安志笑了笑，故作轻松：“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厨娘气喘吁吁跑来，满头大汗，边擦汗边笑道：“少爷，奴婢不知您今日要在大小姐这儿用饭，若有所怠慢，还请您莫计较。”
叶安志脸上挂笑，手一挥，指了指桌上的八宝鸭道：“无妨，八宝鸭尚可。
青桔未与你说清楚吗？
我叫你来，是欲赏你。”
厨娘闻此言，松了一口气，赶忙又笑着奉承道：“哎哟，少爷，奴婢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能让您满意便是福气！
那不知少爷欲赏何物呀？”
叶安志突然站起，嘴角微勾，带出一丝凉笑。
未等厨娘反应，他轻轻撩起衣摆，抬脚狠狠一踹，正中其肚子！
那张本该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此刻却满是冷酷与狠意：“爷赏你一脚，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