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数着铁栏杆上生锈的门牌号，高跟鞋在楼道水洼里投下细碎的星子。
401室门缝渗出劣质白酒味，她握紧包里的防狼警报器——那是程晖悄悄塞进的，和朵朵的卡通创可贴贴在一起。
开门瞬间的烟味呛得人眼眶发酸。
陈父瘫在褪色的麻将凉席上，啤酒瓶堆成扭曲的柏林墙。
林夏瞥见窗台晾着的校服，袖口处缝着歪扭的奥特曼补丁，针脚和程晖的手艺如出一辙。
"浩子！
老师来讨债了！
"男人踹翻脚边的塑料凳。
陈浩从卫生间闪出，手里攥着半湿的抹布，腕上新旧伤痕像错位的摩斯密码。
林夏注意到他T恤下摆沾着朵朵常用的皮卡丘贴纸。
"这是您要的清洁剂配方。
"少年递上作业本撕下的纸页，字迹工整得反常。
林夏接过时触到他冰凉的指尖，突然发现配方第三行用铅笔写着"SOS"。
谈话被破门声打断。
苏玥拎着超市购物袋闯进来，刘海滴着水："陈叔，社区送温暖！
"塑料袋里滑出儿童维生素软糖，正是朵朵每天吃的那款。
陈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苏记者又来拍苦情戏？
"他摇晃着起身，"上次给你的够写八百字小作文了吧？
"林夏看见苏玥后颈的旧疤在轻微抽搐，那是她在实习生衣领下瞥见过的伤痕形状。
暴雨砸在防盗窗上奏出重金属摇滚。
陈浩突然打翻水杯，趁着擦拭桌面的空当，将纸条塞进林夏掌心。
展开是幅简笔画：火柴人举着伞，伞尖指向窗外的便利店招牌。
借口买烟冲出房门时，林夏在便利店雨棚下撞见程晖。
他举着儿童雨披当掩护，怀里还抱着朵朵的恐龙水壶。
"你果然不擅长说谎。
"他摘下起雾的眼镜，"当年帮我写情书时的文采呢？
"监控视频在手机屏幕亮起。
昨天深夜的便利店里，陈浩用过期面包跟店员换监控录像。
画面中的苏玥正往熟食柜塞钱："老样子，记浩子账上。
"程晖调出交易记录，最近三个月402室的采购清单精确得诡异——永远在周西买双份牛奶。
回家地铁上，朵朵在儿童座椅里摆弄陈浩送的纸青蛙。
林夏发现蛙腹藏着纸条，是幼儿园作业纸的一角："林老师，苏姐姐说妈妈变成星星时要学会自己煮面。
"车灯掠过隧道墙壁，映出她瞳孔里震颤的银河。
深夜书房的台灯晕开暖黄光晕。
程晖的育儿笔记摊在桌面，最新页记着："创伤儿童会重复受虐情境，朵朵送陈浩贴纸属强迫性修复行为。
"林夏摸到抽屉深处的老照片——母亲搂着个瘦小女孩站在希望小学门口，那孩子眉眼间晃动着苏玥的影子。
冰箱突然发出蜂鸣。
保鲜盒上贴着朵朵的拼音留言："妈妈的夜宵！
"打开是捏成团子的剩饭，裹着海苔碎模仿她最爱的饭团店。
程晖从背后递来温好的桂圆茶："小厨师说这是勇敢魔法食物。
"周日清晨，林夏在烤箱计时器的嘀嗒声中惊醒。
厨房飘来焦糖香气，程晖正教朵朵用模具压饼干。
面团上的指纹印让她想起陈浩作业本边缘的折痕，那些刻意制造的褶皱里，是否也藏着无人破译的密语？
"妈妈快看！
"朵朵举起小熊饼干，糖霜画着歪扭的三口之家。
烤箱暖光里，程晖的白衬衫沾着面粉，像落了一场温柔的雪。
林夏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母亲离世那晚，自己也是这般趴在灶台边，用面团捏出永远不会再完整的家。
班级群里弹出苏玥的消息："林老师，儿童保护机构需要您的专业见证。
"附件是陈浩的伤情报告，拍摄时间精确到秒——正是上周她借口买烟离开的三分钟空档。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若当年母亲批改作业时，钢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