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林尘根本不存在一样。
一开始进入房间那个少女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房间里，和胥老和林尘保持了一个距离，一首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林尘觉得少女好像是在拒绝接受胥老去世的事实，因为所有和她搭话的人她都没理会。
惊魂未定的林尘也呆坐着不动，一方面是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招致危险，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右眼的视线开始模糊，这让他异常难受。
良久，一队穿着怪异防化服的人群挤进房间，他们用娴熟的手法将胥老的尸体平放在一个乘着裹尸袋担架上，然后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将胥老的尸体运走了。
房间里的人群又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一个看着像是官员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少女身前，象征性地慰问几句后，两人开始低声交流起来，然后似乎遇到什么不同的观点，双方互相无法说服。
这个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回头盯了林尘一眼，眼神阴沉而戏谑。
少女也同样望向林尘。
没来由的寒意和恐惧在林尘心底泛起，他总觉得这两人对他没有好意。
官员和少女只看了林尘一小会儿，又窃窃私语起来，没一会儿，官员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妥协了什么，恭恭敬敬地向少女鞠了一躬，挥手带着房间里的人群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脸色不好看的少女和不知所措的林尘。
不一会儿，少女站起身，在房间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片状的物品，走到了床前。
林尘看清楚了，那好像是一面镜子，他觉得很奇怪，难道这个少女要当着自己梳妆打扮？
少女没有说什么，只是顺着林尘惊疑不定的目光，将镜面对准了林尘。
林尘在镜中看到了自己，那和当初醒来的自己没有变化，除了自己那只视线模糊的眼睛。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那只眼睛视线模糊了，在他自己的脸上，原本是右眼球的部分，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团不断向外溢散的黑雾。
“怎么会这样！”
林尘艰难地开口问道。
他伸出手去够自己的右眼，手指碰触到黑雾时，只觉得冰冷无比，甚至冻得指头疼。
“别碰！”
少女呵斥道。
林尘听到呵斥后反应过来少女没有恶意，便老实地放下双手。
“我这是怎么了。”
“先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就从你为什么来找胥老开始讲。”
林尘心底一沉，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个少女。
只能断断续续开始讲述，因为东西吃完了，父母又久久未归，他又不认识其他人，万般无奈来找胥老借点吃的……林尘的陈述很简练，但是当他讲到滴血进杯子，然后意识进入一个奇怪的空间后，一股无比强烈的警告感在心头翻涌而起。
不能继续讲了！
没来由的念头在林尘脑海中反复警示。
看到林尘脸色剧变，少女似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老师，您真是老糊涂了……”少女用手势制止了林尘讲话。
她走到房间一个柜子旁，拿出一个线香，用打火机点燃后，把线香放到了林尘的床头。
闻着线香的味道，林尘觉得精神上的压力缓解了不少。
“按照行内人的话，你被抚箕了。”
少女解释道。
“老师也许是想测测你的资质，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给我打打下手，混口饭吃。”
少女从怀里摸出两个杯子，一个就是之前林尘滴血进去的杯子，杯口漆黑，看着见不着底，另一个是正常的杯子。
“老师精明了一辈子，却败在了老眼昏花上。”
“你的意思是，胥老当时拿错了杯子？”
少女没有多说什么，把漆黑的杯子收进怀里，又把普通的杯子递给林尘，又拿出一把小刀说道：“你再试一次，不用担心，相同的错误不会发生两次。”
林尘点点头，看来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多言害死了胥老，现在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个以胥老学生自居的少女了。
林尘再次滴血进杯子，这次什么诡异的事都没发生。
少女拿过杯子，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香炉，一番仪轨后，将林尘的血液滴在香炉上。
一阵浓烈的烟尘从香炉上迸发而出，烟尘中隐隐有火光传出。
“你的灵魂强度很高。”
少女评价道，又补充了一句：“难怪被盯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
林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说来就很复杂了。”
少女将所有工具收了起来，收到最后时，她打开香炉，一小粒黑色的物质静静地躺在香炉中，少女用手指头沾了口水，沾出这个小黑粒，伸到林尘面前。
“吃了吧。”
林尘也没有多说什么，张开嘴把小黑粒舔进嘴。
“你倒是不嫌弃我……”少女打趣道。
“我相信你没什么心思专门恶心我。”
林尘回应道。
小黑粒入口，林尘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气流从胃里向全身扩散，他似乎……身体素质强了一点？
“看着你这么相信我，我就把话摆开了说吧，从哪里说起呢？”
少女坐了下来，就坐在刚才胥老坐的那把椅子上。
“我叫林尘。”
林尘率先开口说道。
“噢，我叫芈恬。”
少女自我介绍道，林尘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身黑色传统旗袍，梳两个发髻，插着长度夸张的发簪，画着凌厉的眼妆。
此时翘着二郎腿，露出一双雪白的小腿，虽然穿着布鞋，却别有一番美感。
林尘没有多看，他现在没有心情欣赏美色，他必须尽快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以及获得对活下去有用的信息。
“能先说说我眼睛的情况吗？”
林尘问道。
“被抚箕，自然盯上你的那一位，为了满足你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先从你身上拿走的‘定金’咯。”
芈恬解释道：“现在你估计也没法告诉我那是哪一位，就算你想用什么办法告诉我，通常来说，我也没办法从你的各种信息传递手段中有效识别出那一位的身份信息。”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一位并没有从你这里拿走太多，而且你的情况很特殊。
那种黑雾，我没有见过。”
“有办法恢复吗？”
林尘不死心地问道。
芈恬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林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不如想想面见那一位时，你心底最深处的愿望是什么，然后好好享用你用眼睛换来的东西。”
林尘懵了，他怎么知道当时他心底最深处的愿望是什么，活下去？
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最应该了解自己的人应该是自己，但是自己真的了解自己吗？
而且林尘应该是魂穿来这个世界的，“那一位”实现的到底是他的愿望，还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愿望。
“也许，我想我的父母平安归来。”
林尘回答道。
芈恬摇了摇头说道：“从时间上推算，你的父母己经出海一个月了吧？”
林尘点了点头。
“那些存在之间有自己的规则，出海超过一个月的人，己经是其他存在的所有物了。
拿走你眼睛这一位，不论是哪一位，不会为了我们这些小小的人类去破坏那些存在之间的秩序。”
芈恬认真地说道：“这样一来，你与那一位之间的供奉关系是不会成立的。
你得再想想。”
看着认真等待自己答案的少女，林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我是想活下去。”
芈恬听后一懵，又若有所思地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无奈说道：“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还有，我觉得我还有东西被拿走了。”
眼看着跟芈恬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林尘开始试探道。
“哦？
你说说看。”
“记忆，我不记得父母的名字以及我和父母生活的过往了，我也不记得过去是怎么生活的，我也不记得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
芈恬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尘，然后站起身不安地来回踱步，托着下巴盘算着什么，然后回头问道：“你说你不记得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在我的认知里，那个东西会东升西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首在那里。”
林尘指向窗外的“夕阳”说道。
“什么！”
芈恬瞠目结舌地看着林尘，然后马上说着：“不对不对，你这不是被拿走了记忆，而是被赋予了记忆！”
芈恬咬着牙，盯着天边那轮一动不动的红日。
好半天，突然涨红了脸，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这就通了！
这就对了！
骗子，骗子啊！”
芈恬突然高喊起来，然后情不自禁抽泣起来，一边抽泣一边自言自语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望着妆容全花的芈恬，林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没想到一句话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行了，就像我刚才说得那样，你这种情况应该不是被拿走了记忆，而是被赋予了记忆，这很重要，你掌握了关于这个世界的隐秘知识。
也许这些记忆正是满足你活下去这个愿望的关键。”
林尘点了点头，看来从芈恬这里套取这个世界的情报的计划要落空了，他指着夕阳最后试探道：“我还是想知道那个东西为什么一首在那里。”
芈恬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那轮夕阳：“我不知道……”看来是不想说，林尘没有惊讶，眼前这个少女也是个人物，能够那么快从极端情绪起伏中恢复理智。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这个抚箕会很快带走我的性命吗？”
芈恬回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解释道：“不会，如果那位要你的性命，你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就像胥老一样……”说道胥老，少女的情绪又低落了几分：“抚萁是一种很特殊的状态，意味着你和那位存在达成了一种供奉关系，这又不同于信徒和神使。
怎么说呢……”芈恬思索了一会儿，道：“简单来说就是那些存在选中了你，你需要满足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要求，而这种要求蕴含的意志，也许会和他们向信徒们展现出来的那一面有所差别。”
“所以，我现在是那位存在的代言人了？”
“不全对，因为抚箕并不是一种正式的仪轨，它更像是，嗯，更像是你纯粹运气不好。”
林尘叹了口气，按照道理来说，抚箕他的应该是灵慧娘娘，一位善神，但是意识空间中的那位存在和胥老供奉的灵慧娘娘外形差异有点大，林尘不敢确定。
“灵慧娘娘除了胥老供奉的那种，还有其他形象吗？”
林尘问道。
芈恬一点就通，断然否定道：“你怀疑抚箕你的是灵慧娘娘？
那不可能，灵慧娘娘不回应我们好多年了。
而且灵慧娘娘怎么会干出抚箕这种事。”
林尘点点头，那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能先吃点东西吗？
实在是饿了。”
林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腹中早己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