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翊两步并做一步,走上前去扶她,细声说道:“昨天的伤还未好,为何走得这般快,万一又摔倒了怎么办。”
宫芷柔却笑靥如花,欣喜道,“早就好啦,咱们快快去学堂吧,别误了时辰。”
边说边拉着萧景翊往前走,巧月却在后面急声呼喊,“等等我,小姐,等等我啊!”
两人驻足,宫芷柔微微愠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有翊哥哥在,你还不放心?”
巧月心急道:“小姐,咱们刚闯下祸,你又要去和皇子上课,有悖常理,这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又好罚我们了。”
萧景翊淡然道:“你莫要担心,我己向父皇禀明此事,父皇己然准许。”
巧月还是不放心,说道:“我家小姐并非皇亲贵胄,如若犯了错,三皇子自然不会受罚,我家小姐就不同了……”萧景翊微微一笑道:“巧月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家小姐受罚的。”
宫芷柔也忙上前,示意巧月弯下腰,然后凑到其耳畔,悄声说:“我自会约束好自己,不到处惹是生非。
重要的是…我想和翊哥哥待在一起。”
巧月听到后咯咯地笑起来,向三皇子微微作揖,便退下了。
萧景翊不解地望着宫芷柔,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就这么乖乖地走了?”
宫芷柔含羞一笑道:“没什么,女孩子的悄悄话,咱们快些走吧,一会该迟到了。”
说罢便拉着萧景翊快步走向太学馆。
二人抵达太学馆,发现还未有人到,便找到位置坐定。
不一会,就见一人款款走来。
此人身着山巩色圆领广袖长袍,纹有金丝莲花团花纹。
头戴玉碧高银冠,腰系皮质玉带,美如冠玉,一副菩萨面容,柔和至极。
萧景翊立刻起身,双手作揖道:“皇长兄早。”
宫芷柔心道:原来这就是翊哥哥一母同胞的兄弟,怪不得气质不凡,可若仔细瞧着,还是翊哥哥眉眼更像淑妃娘娘。
萧景辰点头示意了下,便转向宫芷柔,打趣道:“你就是为了这丫头,昨夜求了父皇一晚上。”
听到和自己说话,宫芷柔猛得回过神,正想行礼,只听萧景辰又道,“小丫头,好好的宫规礼仪不学,跑来学这些,我还听说你刚来没几日,就偷溜出宫,可知其中利害!”
原本宫芷柔觉得此人丰神俊朗,是话本中的美男子,顿生好感,怎知他一来就给自己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
本想辩驳两句,可自知有错在先,往日的巧言善辩如今却似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心头一酸,眼泪汪汪起来。
这可把萧景辰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忙说:“宫姑娘,莫哭,我刚才是和你玩笑几句,景翊,你快替我劝劝她。”
萧景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窃笑道:“这可是你招惹的,她可是个小哭包,一哭就停不下来。”
萧景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俯下身来,轻轻拍着她的头,说道:“宫姑娘,我并非真要斥责你。
我只是听皇后娘娘说,你看似乖巧娴静,实则活泼有趣得很,便想着逗你一逗,怎知……哎,姑娘莫生我气,都是在下的错。”
萧景翊缓声说道:“芷柔,这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皇长兄—萧景辰,你不是一首想见他?”
宫芷柔抽泣道:“皇……皇长兄,就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沉稳干练,为人忠厚的皇长兄,翊哥哥,你是眼睛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萧景辰听后,仰面大笑道:“宫姑娘倒是记仇得很。”
萧景翊轻声笑道:“皇长兄一向沉稳,今日不知怎得,却要学二皇兄这般,无理取闹。”
“聊什么这么开心。”
一位长者道。
“陈师傅早。”
萧景辰和萧景翊齐声回复道。
“二皇子人呢,又跑去练家子了,”未等两位皇子答复,又不屑道:“这丫头便是宫将军之女了,你不去和二皇子学武艺,却安安稳稳地坐这里读书,且看你究竟能坚持多久!”
宫芷柔心想,我今日是不宜出门嘛!
什么都还没说,别人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
自己来太学馆究竟是触了谁的楣头,心中大为不悦,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小嘴。
萧景翊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放于心上,便朝陈师傅行礼道:“师傅,人己到齐,请开始吧。”
陈师傅走向书案,撩起衣袍,席地而坐道:“好,那今日我们就来讲讲儒家的治国之道,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以民时。
两位皇子可知何意?”
大皇子起身答道:“此乃告诫当政者应以仁道治国,要爱护子民,君主不可挥霍无度,要言而有信,为君子立身之本。”
陈师傅满意地点点头,只听宫芷柔清了清嗓子,清脆地问道:“那请问陈师傅,什么是仁道,你说隔壁小二偷了我的鸡,难道我要给他送回去,才能显示我的仁道吗?
那南蛮来袭,难道要我爹爹去给他们大讲仁道劝退他们吗?”
宫芷柔从陈师傅一进来就听出,他瞧不上自己将门之女的身份,他所谓的仁道也不过是对武将的否定。
所以,她才愤然反驳大皇子,给他们个下马威。
可陈师傅却未怫然不悦,反而饶有兴趣道:“那宫姑娘有何高见?”
宫芷柔装作大人模样,一板一眼道:“所谓仁政,就是要尽最大能力守护百姓利益,用武力去解决外侵,是为守护一方百姓平安,亦是仁政。”
陈师傅点点头,又道:“那战争西起,是否有百姓居无定所,流落他乡?
这究竟是保护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
宫芷柔一时语塞,确实,她至今还记得,南岭一战,宫家军大胜,爹爹被封为南安侯。
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可是庆功宴结束后,爹爹一人坐在亭下,好久好久。
她问娘亲爹爹为何受封还闷闷不乐,娘亲说爹爹这功勋是踩着尸体换来的,是数不清的家破人亡换来的,所以内心憋闷。
“可是上阵杀敌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这又有什么不对?”
宫芷柔不解道。
“是啊,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者,又有几人。
可你爹爹偏要做这几人中的一个,他不苦闷谁苦闷,”宫夫人无奈道:“他总是这个样子。”
那时她还小,不懂这其中含义,只道是爹爹不愿做官。
可现如今这个问题抛在眼前,她似乎理解爹爹的苦闷,可如何寻求这破解之法,未曾可知,不禁陷入沉思。
此时,萧景翊思考良久,起身行礼,缓缓答道:“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蓄多少,唯在百姓苦乐。”
陈师傅点头示意,萧景翊继续答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若逢乱世,为君者依然要寄心于民,使其不断食,使地不荒芜,使序不至乱。
稳固后方,让前方厮杀的将士不必忧心后方,使将士家眷有所依;反之亦然,保障前方军士,使其心甘情愿为国而战,使其家眷无需忧心,万事皆由民心出发,此乃乱世之仁政。”
陈师傅听后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好!
好好好!
两位皇子有大义,乃我朝之幸,小丫头,你要学得还很多呦。”
宫芷柔今日虽被刁难,但并不气恼,反觉神清气爽,再加上萧景翊被师傅赞扬,她比萧景翊还要高兴,不知道还以为她拔了头筹。
自此,萧景翊每日都等在怡华殿外,与宫芷柔一同上课,二人形影相伴。
大皇子因到志学之年,要时常参与政务,二皇子又沉迷武艺,因此学馆的忠实学徒唯有这二人。
起初,皇上同意宫芷柔入学堂,陈师傅是反对的,总觉得一介女流,不好好待在闺阁之中,有违纲常。
况且她还惹得宫中上下鸡飞狗跳,不免对她颇有微词。
可与宫芷柔相处之中,发现她勤奋好学,善于思考。
虽然依旧调皮,但终究是孩子心性,陈师傅并不恼,有时还会耐着性子给她答疑解惑,不再如第一次见面那般针锋相对,反而还有点欣赏这丫头身上的韧劲。
一日,如往常般,萧景翊和宫芷柔早早来到学馆,却发现有一人早己立在书案前。
此人站如松柏,剑眉星目,目光炯炯有神,一身深紫色牡丹暗纹圆领窄袖袍,腰系黑色皮质金丝扣带,挂着黄棕色狼尾吊坠,手持褐色长鞭,气宇轩昂。
宫芷柔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少年郎,英姿飒爽,如若爹爹看见了,定觉得是一等一的将才。
倏然,又想到如此气质,难道是陈师傅口中那个混世大魔王?
正在纠结要如何开口时,只听萧景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二哥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