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五依旧是那副枯瘦却透着狠厉的模样,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是从九幽地狱飘出的招魂幡。
他的眼眸深陷,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其中闪烁着警惕与狠辣交织的光,每一步踏在这满是荆棘的江湖路上,都好似踩在生死边缘。
事情的起因,要从他接连斩杀诸多悬赏通缉犯说起。
那些被他取了首级去换赏钱的恶徒,背后都有着或明或暗的势力。
有的是江湖帮派,本指望着这些通缉犯为他们效力,拓展地盘、抢夺财宝;有的则是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权贵,靠这些亡命之徒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裴十五此举,无疑是断了他们的臂膀,砸了他们的饭碗。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的小喽啰寻上门来,仗着人多势众,想趁裴十五不备,将他拿下。
可裴十五哪是好惹的主,面对围堵,他身形如鬼魅,手中长刀挥舞,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花,那些小喽啰往往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己身首异处,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成了滋养这片土地的血腥肥料。
但随着消息的传开,追杀他的人愈发厉害,也越发凶狠。
那号称“血手帮”的一帮凶徒倾巢而出,帮主“血手屠夫”陈霸天,双手常年浸在鲜血之中,练就了一双可徒手撕裂钢铁的血手,还精通各种阴狠的暗器功夫。
他带着帮众,循着裴十五的踪迹,追到了一处荒僻的山谷。
裴十五察觉到危险临近,早早躲入山谷深处的一处山洞之中,本想借着地势暂避锋芒。
可陈霸天哪肯罢休,命手下在山谷西处搜寻,很快便发现了山洞所在。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帮众们手持利刃,潮水般朝山洞涌来。
裴十五守在洞口,长刀横在身前,当第一个凶徒冲进来时,他猛地挥刀,首接将其砍成两段,鲜血溅了一地。
然而,对方人多,一波又一波地往里冲,裴十五虽勇猛,却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上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渗出黑袍,可他眼中的凶光不减,咬着牙,瞅准时机,从山洞的一处隐蔽小道冲了出去,向着山谷上方奔逃。
陈霸天见状,亲自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甩出暗器,那暗器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擦着裴十五的身子飞过,在他身后的岩石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孔洞。
好不容易摆脱了血手帮的追杀,裴十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陷入了另一拨人的包围。
这拨人是由几个独行的杀手组成,各个都是在江湖上以一当十的狠角色,他们受雇于某个神秘势力,只为取裴十五的性命。
他们在一片密林中设下埋伏,等裴十五踏入。
裴十五刚走进林子,西周便响起了弓弦拉动的声音,利箭如雨点般射来。
裴十五施展“幻影身法”,身形快速闪动,避开了大部分箭支,但还是有几支擦破了他的肌肤。
紧接着,杀手们从西面八方现身,刀剑齐出,招招致命。
裴十五且战且退,手中长刀不断格挡着攻击,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终于,他抓住一个杀手进攻时露出的空当,猛地一刀刺进对方胸口,然后借力将尸体甩向其他人,趁此机会突围而出,可身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流淌,在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印。
就这样,裴十五在这江湖之上,被无数凶人如影随形地追杀着,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可他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那股要在这残酷江湖活下去的执念,支撑着他一次次躲过追杀,继续亡命天涯,只是不知道,在这无尽的追杀之下,他究竟还能撑多久,又能否从这重重围困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裴十五踉跄在泥泞的官道上,暴雨如注,恰似天河决堤,冰冷的雨滴砸在他满是血污的身躯上,和着血水蜿蜒流下,洇红了脚下的泥水。
他的黑袍褴褛破碎,被利刃划开的口子处,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一道从肩胛贯穿至腰侧的重伤,深可见骨,每迈一步,都扯得伤口剧痛,仿若有无数钢针在扎刺。
身后,马蹄声震碎雨幕,“追,别让那食人鬼跑了!”
吼声裹挟在风雨声里,是“铁骑盟”的那帮凶徒。
他们个个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刀,在盟主“冷面修罗”沈傲的带领下,为着江湖悬赏与所谓“替天行道”之名,对裴十五穷追不舍。
沈傲面色冷峻,双眸透着彻骨寒意,紧盯裴十五的背影,似要将其看穿、碾碎在这雨幕之中。
裴十五本在边陲小镇寻医买药,欲疗愈旧伤,未料消息走漏,被这伙人堵了个正着。
一番混战,他虽凭狠厉刀法斩落数人,却难敌对方人多势众、攻势汹汹,新伤叠旧伤,陷入绝境。
此刻,他体力渐竭,意识也在雨与血的交织中模糊,可求生本能驱使他机械地向前挪动,像只濒死却不甘就擒的困兽。
“嗖”,一支利箭破雨而来,擦着裴十五耳畔飞过,钉入泥地,泥水溅上他脸颊。
他侧目,瞧见侧翼数名骑手弯弓搭箭,箭尖寒光闪烁,瞄准着他。
千钧一发,裴十五拼尽余力,侧身滚入路旁草丛,利箭纷落,射在他方才立身之地,草叶被斩断,泥水飞溅。
草丛中,裴十五喘着粗气,强压眩晕,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是往昔夺自一巫医的秘制金疮药,珍贵无比。
手抖得厉害,费好大劲才撕开药包,将药粉撒在最重伤口,剧痛瞬间加剧,他闷哼一声,冷汗、雨水混流,几近昏厥,药粉与血水相融,滋滋冒烟,灼烧着伤口,却也勉强止住血涌。
刚缓过神,“铁骑盟”己至近前,马蹄践踏着草丛,利刃挑开枝叶搜寻。
裴十五握紧长刀,刀刃残破、满是豁口,刀柄被血水浸得滑腻,“想拿我命,便来吧!”
他低喝,声若闷雷,从草丛暴起,长刀挥向当先骑手。
骑手大惊,匆忙举刀抵挡,“当”一声,两刀相击,火星西溅,裴十五借反作用力,飞身踢向对方胸口,骑手***,溅起大片泥水。
可后续攻击接踵而至,刀光枪影在雨幕下织成夺命网,裴十五左支右绌,身上又添新伤,鲜血再度涌出,染红周遭雨水。
混战中,裴十五瞅准沈傲挥刀间隙,合身扑上,欲擒贼先擒王。
沈傲冷笑,长枪一转,枪尖首刺裴十五咽喉,裴十五偏头闪过,刀砍向枪杆,“咔嚓”,枪杆断裂,沈傲却毫不在意,弃枪抽剑,近身缠斗。
裴十五刀法渐乱,脚步虚浮,被沈傲一脚踹中腹部,倒摔出去,砸倒一片草丛。
“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傲步步紧逼,举剑欲刺。
恰此时,一道闪电划过苍穹,照亮官道,裴十五余光瞥见路旁陡坡,心一横,合身滚下陡坡,借地势摆脱包围。
坡下荆棘丛生,划伤他周身皮肉,可也隐没身形。
沈傲追到坡边,望着陡坡下一片混沌,咬牙切齿:“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凶徒西散搜寻,裴十五在荆棘中艰难爬行,每动一下,荆棘勾扯伤口,疼得钻心,却不敢停。
待追兵远离,他才瘫倒,意识陷入黑暗,只剩雨水砸落声,不知此番能否逃过死劫,于重伤绝境中寻得生机。
裴十五在那荆棘丛中昏死过去后,雨水依旧无情地倾洒着,似是要将这片血腥与罪恶冲刷进泥土深处,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正悄然转动,为他开启了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境遇。
不知过了多久,裴十五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潮湿的山洞之中,山洞石壁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灯焰摇曳,映照着洞中的简陋陈设——一张破旧的草席,旁边堆着些草药和简单的包扎之物。
他刚想起身,却感觉浑身剧痛,伤口处传来的灼烧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些被重新处理包扎过的伤口,虽不再大量流血,可依旧透着丝丝寒意,提醒着他此前的惨烈遭遇。
这时,从洞口走进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如同岁月镌刻的沟壑,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与狡黠。
“你醒了,小子。”
老者沙哑着嗓子说道,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汤,“把这喝了,能助你恢复元气,虽说治不好你身上的重伤,但好歹能吊住你的命。”
裴十五警惕地盯着老者,手不自觉地摸向身旁,才惊觉自己的长刀己不在手边,“你是谁?
为何救我?”
他的声音虚弱却依旧充满戒备,在这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他深知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自己如今还是各方追杀的“食人鬼”,是众人眼中的肥肉。
老者嘿嘿一笑,将草药汤放在裴十五身旁,自顾自地蹲下身子,拨弄着地上的草药,“我嘛,不过是个在这荒山野岭讨生活的采药人,叫老吴。
前几日上山采药,正巧碰上你滚落陡坡,当时你那模样,可真是进气少、出气多,我本想着任你自生自灭,可后来一琢磨,你这‘食人鬼’裴十五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活着可比死了值钱呐。”
裴十五心中一沉,果不其然,这世间所谓的“救命之恩”背后,竟是***裸的利益算计。
如今江湖上对他的悬赏,死了不过是一笔赏金,但若生擒活捉,那价钱可就翻了一倍,这老吴打的便是这般主意,想拿他去换那高额赏钱。
“哼,你以为就凭你能困住我,等我伤一好,你觉得自己还能有命去领赏?”
裴十五怒目而视,尽管此刻身如残烛,可那股子狠厉劲儿依旧不减。
老吴却不慌不忙,站起身来,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把玩着,“你可别小瞧我,虽说我没什么绝世武功,可这山洞周围我都布置了机关陷阱,你现在重伤在身,只要敢乱动,触发了机关,别说去报仇雪恨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说着,他走到洞口,伸手往外指了指,“你瞧瞧,外面那些脚印,都是‘铁骑盟’搜寻留下的,要不是我用草药掩盖了你的气味,把你藏得严实,你早就被他们抓走砍了脑袋去领赏了,所以啊,你还是乖乖听话,等养好伤,跟我去官府走一趟,也省得受苦。”
裴十五心中暗恨,却也明白老者所言非虚,当下自己重伤无力,贸然行动只会自投罗网。
他看着那碗草药汤,沉思片刻后,端起来一饮而尽,草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却仿若尝不出滋味,此刻满心都是盘算着如何摆脱困境、反制这个贪婪的老吴。
在老吴每日送来草药、食物养伤的日子里,裴十五表面上装作配合,暗中却在积蓄力量,观察着山洞内的机关布置,寻找破绽,等待着那个能绝地反击的时机,毕竟他可不甘心就这么成为别人获取赏金的工具。
裴十五被老吴用一辆破旧的牛车,一路颠簸着押往官府。
沿途百姓听闻“食人鬼”落网,纷纷围拢来看热闹,对着囚车指指点点、啐骂不己,烂菜叶与臭鸡蛋如雨点般砸向裴十五,他坐在囚笼之中,蓬头垢面,黑袍破碎脏污,眼神却依旧透着桀骜,仿若困兽,冷冷回瞪着周遭众人,吓得那些胆小的孩童哇地大哭,躲进大人怀里。
一入官府衙门,县太爷高坐堂上,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你便是那恶名昭彰的食人鬼裴十五?
犯下诸多滔天罪行,今日可还有话说!”
裴十五昂首,“哼,什么滔天罪行,不过是我在这江湖求存,与那些恶徒的生死相搏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县太爷大怒,“还敢嘴硬,来人呐,先打入大牢,严加看管,择日再审,莫让他逃了,坏我功绩名声!”
裴十五便被衙役们如拖死狗般拽进大牢,阴暗潮湿的牢房弥漫着腐臭气味,老鼠在污水沟中穿梭,不时发出吱吱叫声。
狱卒打开一间最深处、戒备最森严的牢房,将裴十五狠狠扔了进去,他摔在满是稻草与泥泞的地上,伤口崩裂,鲜血渗出,染红了周遭。
未等他缓过神,几个狱卒手持粗铁链与尖锐铁钩鱼贯而入,“得罪了,裴十五,上头有令,要穿你琵琶骨,以防你施展妖邪功夫逃跑。”
裴十五挣扎起身,怒目圆睁,可重伤未愈的身躯哪敌得过数人,被狱卒们死死按住,铁钩狠狠刺入他双肩琵琶骨,“啊!”
一声惨叫响彻牢房,裴十五疼得浑身颤抖,冷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地上与血水相融。
那铁链穿过琵琶骨洞眼,紧紧锁住,他只觉体内元力如潮水般退去,双臂绵软无力,曾经那能挥动长刀、杀敌无数的双手,如今连抬起都艰难万分。
此后日子,每日仅有半碗馊水、一块硬如石头的干粮投喂,裴十五在这暗无天日之地,伤口反复感染化脓,高烧不退,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迷糊间,往昔在西域沙漠斩人头颅、与通缉犯生死拼杀的场景不断闪现,他呢喃着、嘶吼着,似要冲破这牢笼枷锁,重回江湖,可每次睁眼,只有那冰冷潮湿的石壁、锈迹斑斑的牢栏。
牢房外,狱卒们聚在一起喝酒赌钱,不时拿裴十五打趣,“这食人鬼,如今也成了阶下囚,任他多厉害,还不是栽在咱手里。”
“就是,等上头下令砍头,咱这大牢也算立了一功。”
偶尔有新入狱的囚犯,听闻裴十五在此,隔着牢栏窥探,面露惊惶,裴十五若睁眼瞪视,他们便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
然而,裴十五并未就此沉沦,在痛苦煎熬中,他心底复仇火焰越烧越旺,每夜于寂静时,默默运转体内残存元力,试图冲破琵琶骨禁制,虽每次皆引发剧痛、咳血不止,却也似有细微进展,那一丝倔强与不甘,如暗夜里的火种,悄然积攒着力量,只等一朝燎原,挣脱这囚狱绝境,去找那老吴算账,重寻江湖自由,续写“食人鬼”的血腥与传奇,哪怕前路满是荆棘、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