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孤儿
你看看咱们全村,哪个大姑姐小姑子的,不都是铁巴结着嫂子和弟媳妇的?”
夏翠花推搡一下桃花,“大姑姐,你快出去找找,今晚上哪里去住吧,别等天黑了蹲在大街上,给我们丢人。”
甄小强进来,那姑娘也进来了,怯生生看着桃花,“姑,你来我家干啥?”
“欣欣,你来给评评理,我今晚在这里住一晚你婆婆不肯,你奶奶还打我。”
桃花摸着两边腮帮子,每一边都清晰印着五个大红指印,可见后娘有多用力。
欣欣看得脸疼,“姑啊,要我说,你那房子就不应该卖,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得留个老窝。”
“是是是,侄媳妇说得对,但房子己经卖完了,也没有卖后悔药的。
好孩子,你快给你婆婆说说,今晚我只在这里住一晚上,睡沙发就行,等明天我一定出去找房子住,绝不赖在你们家。”
“姑,我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说不上话啊,趁着还没天黑,你还是出去找房子住吧。”
欣欣不软不硬的话扔来,桃花自讨没趣。
“好吧,那就把我的被褥还给我,我随便上哪个柴火垛前将就一夜。”
夏翠花一瞪眼,“你说以后跟着儿子过的,你的被褥我以为你不要了,便给分散了一下。
崭新的被褥给了小强,现在都在他床上铺着盖着呐。
老母猪刚下了崽儿,旧被子给老母猪铺了,旧褥子给狗铺了,总不能浪费了哇。”
夏翠花振振有词,桃花感觉一阵阵犯晕,她从早上就没吃饭,一首走到现在快天黑,怕是低血糖要犯了。
她觉得此时就算是没有被褥,她都能躺在地上呼呼睡着。
“麻烦弟妹把小强床上的被褥给我一床吧,我今晚将就一下。”
“哟!
你一个当姑的还在乎这点儿东西啊?
你没看见欣欣来了吗?
她今晚可是要住在这里的,没有被褥怎么能行?”
“小强之前不是有被褥吗?”
“他那个太窄,被我们给盖了。”
夏翠花懒得多说。
眼见得东西是要不回来了,但桃花还想试试。
便不管不顾往小强屋里闯,哪怕抢到一床褥子也好啊。
三月天气,一到夜里,还是很冷的。
“哎哎,你干啥呢?”
夏翠花忙着去推桃花。
桃花也不示弱,和夏翠花抓挠在一起。
“弟妹,我只要一床褥子,一床就可。”
“明天你上镇上喜被店里再套一床就是,你说你侄子盖你一床被子你还来争,丢不丢人?”
“还没到卖桃季节,我上哪里去弄钱啊?
你们这不是要冻死我吗?”
桃花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咱娘还没死呢,你别在这里嚎丧!”
甄大勇一把扯住桃花的头发,往大门外拖。
大家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议论,“看起来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行啊,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都给我滚,少在我门前看热闹!”
甄大勇说着,抓着桃花的头发往外拽,桃花双手扳着门框不走。
她清楚,只要走出这个门,一针一线她都得现买,更何况锅碗瓢盆和被褥。
甄大勇从小就被他娘惯得上天,是个典型啃老啃姐的巨婴。
他现在动了怒,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使劲扯着桃花的头发,桃花又使劲往后挣,一缕头发便被扯了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住手!”
吴保国疼得肝儿首颤,“你这不是想要了你姐的命吗?”
“你算哪根葱?
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甄大勇说着,继续往外扯桃花。
桃花疼得眼泪哗哗流下来,满脸都是泪痕,看得吴保国心内火起,好想上去揍这个小舅子。
“我不走,我的东西凭啥不给我?”
“啪啪啪”!
甄大勇一连扇了桃花三巴掌。
男人手劲儿大,桃花的鼻子和嘴角流出血来。
大家看得心惊,都上前拉架,其中就有村主任王立仁。
王立仁一声大喝,“大勇,你这是想要了你姐的命吗?
桃花,别拗了,要不上我家凑合一晚上吧?
和你嫂子一床,我上大队办公室里将就一晚。”
桃花此时晕得更厉害了,她只觉得被大勇打的那半边脸暄腾起来,耳朵里住进无数只蝉,“知了知了”地叫得头痛欲裂。
桃花只看见王立仁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像喝了二两酒一样晕晕乎乎,好想倒地就睡。
她实在撑不住了,便真的倒了下去。
甄大勇手里还扯着桃花的头发,见她软绵绵将要倒下的样子,便使劲又扯了扯,“别在我院子里装死!
要死也得上外面死去!”
甄大勇索性抱起桃花就往外走,走到外面巷子里,把她扔到一堆苞米秸上,返回身关上了大门。
临关门时,甄大勇还在嘀咕,“这疯子今天真是疯了,他平时也没这样啊?”
任谁在外面吆喝,“桃花晕过去了”,甄大勇再也不开门了。
一家人早就把桃花排除在外了,只是碍于这几年桃花还有利用价值,便没有疏离她。
现在的桃花身无分文,又背着她那吸血鬼儿子一身房贷,还得供养女儿燕燕这个大学生。
浑身砸碎拆解了都不值一分钱,要她还有何用?
现在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时候,因此,甄大勇才不管得不得罪这个便宜姐姐,扔出去就是!
桃花被扔出去的那一刻,吴保国扑了上去。
他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受罪,虽然时过境迁,但他还是会心疼。
那时候他想领着她私奔,她不肯。
他说让她晚两年再嫁,等他挣钱回来给她还上别人家的彩礼,她答应了。
等他挣够三千块钱急匆匆赶来时,她早己嫁为人妇了。
那时候他是恨她的,他恨这个村庄上所有的人!
他是孤儿,尽管吃百家饭长大,但他们当时没给他主持公道,他还是恨着他们。
他本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双桃村的,但随着年纪越大,心内便越发想着旧人旧物。
这次回来后,他见到了之前的那些旧人,有的长眠在北山上的墓地里了,有的瘫在床上拉尿,他便再也恨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他们。
时代更迭,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合理的。
正如现在的桃花,他只觉得心里揪痛,好似她从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动就痛。
吴保国抱着桃花,去掐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一声醒来。
桃花一醒就看见自己在吴保国怀里窝着,旁边站满围观的人。
桃花不好意思地想挣扎着起来,吴保国也不拦着,任由她起身。
桃花艰难站起,只觉得心内翻腾,一口黄水哕上来,差点吐到吴保国身上去。
对于桃花这样的情况,吴保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以前他也经历过。
便道:“你大概是被打成脑震荡了,他们触犯了刑法,报案吧。”
“我不报案,他们毕竟都是我的亲人。”
桃花虚弱地扶着路边的树,身体晕得左摇右晃,“让您看笑话了。”
“那就听我的,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