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的空气里漂浮着熟石膏粉的腥涩，那是从隔壁雕塑治疗室溢出的物质，与陆明远袖口飘散的苦橙花香水顽固地对抗。
"你让他用左手进行沙盘治疗？
"陆明远转动着尾戒开口，铂金戒圈与陶瓷咖啡杯碰撞出催眠的节奏。
他今天系着墨绿暗纹领带，苏郁认出这是意大利某精神分析学派的图腾纹样——蛇缠绕着沙漏，蛇信分叉成弗洛伊德与荣格的侧影。
"右利手会激活陈默的暴力倾向。
"她在病历上描摹沙盘里的微型雕塑：林深今早用黏土塑造的***模型，脐带末端系着颗红色玻璃珠，"他在创作时θ波出现0.5Hz异常波动，这可能与……"钢笔突然不受控地在纸面划出裂痕。
苏郁的太阳穴突跳着疼起来，自三天前美术馆事件后，这种针刺感总在听到玻璃珠相关词汇时发作。
陆明远起身调整百叶窗角度，阳光如手术刀切入室内，将她眼底的乌青剖成两半。
"你的多导睡眠图显示REM期有西次异常惊醒。
"他往咖啡里抖入白色粉末，搅拌匙撞击杯壁的声响精确如节拍器，"建议暂停接触高攻击性个案。
"杯沿递到苏郁面前时，她闻到违和的杏仁味。
诊疗室的门在这时被撞开。
林深裹着羽绒被跌进来，发梢结满冰碴，左手还抓着半截人体骨架模型。
护士的惊呼从走廊传来："他在解剖室抢了教学标本！
""嘘——"林深把指骨按在唇上，瞳孔是均匀的琥珀色，"他们在静脉里产卵。
"他颤抖的手指***骨架的桡骨孔洞，掏出一把沾着福尔马林的红色玻璃珠，"看，这就是未孵化的记忆幼虫。
"苏郁的白大褂下摆被寒风掀起。
她这才发现林深赤着脚，冻青的脚踝上缠着蜕形美术馆的导览带，编号B2-09的标签正对应停尸房的位置。
陆明远按响紧急呼叫铃的动作被林深突然的尖叫打断——骨架的腕骨正以诡异角度扭动，玻璃珠在地面滚出带血痕的轨迹。
"是陈默！
"苏郁扑过去按住林深痉挛的右手，医用橡胶手套触到他腕间的旧伤疤。
三天前护套刻字的位置此刻浮现出荧光纹身：当镜子开始流泪。
林深的虹膜开始分裂色块。
右眼灰蓝如冻湖，左眼琥珀色深处泛起血红："小郁医生想偷走我的宝贝？
"他的声线突然低沉如砂纸，扯过骨架的肋骨刺向苏郁左胸——却在最后一寸停滞，尖锐骨茬挑断了她的胸牌挂绳。
陆明远的镇定剂针头扎进林深颈侧时，苏郁正跪在地上拼凑碎裂的胸牌。
塑料夹层里掉出微型存储器，这是她今早刚从B2层停尸房的通风管道取出的。
林深在药物作用下蜷缩成胎儿姿势，嘴唇翕动着重复某个音节，苏郁用唇语解读出是"姐姐"。
"他的脑脊液检测显示谷氨酸浓度超标西倍。
"陆明远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陈旧抓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抓住苏郁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通过震颤的领带夹传递："就像把海啸困在浴缸里。
"警报器突然响起，却不是来自诊疗室。
走廊尽头传来石膏像碎裂的轰鸣，夹杂着护士的尖叫："禁止进入雕塑治疗室！
"林深在昏迷中抽搐起来，羽绒被滑落露出脊背——那里布满正在渗血的刻痕，拼成《困兽》的青铜纹样。
苏郁冲进雕塑治疗室时，正撞见林深的分裂人格在作案。
穿白大褂的"医生"人格握着她遗失的刻刀，将某个黏土人偶的眼窝雕琢成通风管道的形状。
察觉到有人闯入，他突然将整瓶松节油浇在作品上点燃。
"记忆需要高温灭菌。
"火焰在他虹膜上舞蹈，"就像十二岁那年的焚化炉。
"消防喷淋系统启动的瞬间，苏郁在满地狼藉中看清人偶的面容——那是童年林深的脸，左耳缺失处插着朵金属玫瑰。
水流冲开黏土胸腔，露出里面镶嵌的儿童腕骨，尺寸正好能套进红色玻璃珠。
陆明远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现在你明白医嘱的重要性了？
"他手中的病历本被打湿，墨迹晕染出诡异的图案——正是苏郁在美术馆见过的树状血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