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檀明一通红且失措的双眼才让她的心神回归。
“明一,这是要去谢幕了吗?
等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江文眉温和柔软的态度让檀明一感到有些羞愧,他摇摇头说:“我自己能回家。”
“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子让我怎么放心?”
江文眉皱着眉说。
檀明一咬咬牙,他不想麻烦江文眉,可面对在自己三番两次的冒犯之后,还愿意温柔对待自己的人时,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檀明一垂着脑袋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无声的反应让江文眉莫名地感到心疼,她蹲下对檀明一说:“我就在休息室等你。”
檀明一点点头飞快地跑走了。
当江文眉牵着檀明一的手在剧院外等车的时候,檀明一终于还是问道:“江阿姨,柏初阳呢?”
“我让他和他爸爸先回家去了,怎么了?”
檀明一抿了抿唇,在一番纠结过后说:“我…想向他道歉,刚才不应该那样…”江文眉露出微笑,“好,等下次见面再说。
对了,我偷偷告诉你,初阳他不是个记仇的人,说不定等到下次见面,己经不生气了。”
檀明一却摇摇头,“就算他不生气,我也得道歉。”
江文眉帮檀明一拉紧了外套的领口,“好孩子,你和初阳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路灯下檀明一的脸略微红了一瞬,他想起那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己,暗自希望江文眉的话能够成真。
回到位于城郊的别墅时,时间己经很晚了。
江文眉将檀明一送到了家门口,她见别墅内灯还亮着,想必有人在,就问檀明一:“要我陪你进去吗?”
檀明一连忙摇摇头,似乎很不愿意别人进他家。
江文眉见状也没有勉强,只是把自己的名片塞进檀明一的外衣口袋里,“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檀明一点点头,飞快地打开门钻进了自己家。
即便只有一瞬,江文眉还是瞥到了檀宅内杂乱的样子,她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不管索菲娅和檀子墨之间的关系有多差,她作为外人能做的实在有限。
江文眉转身上了车,虽然心里还记挂着索菲娅的情况,还是告诉司机家的地址,径首回家去了。
……檀明一小心翼翼地钻进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躲在玄关处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很好,很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他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越过一地的狼藉和污秽,飞快地跑上二楼钻进自己的房间。
当他反锁好门,打开灯,戴上耳机,方才因为“穿越火线”而飞快跳动的心脏,终于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檀明一将背包里的演出服取出来挂回衣柜,手指轻轻拂过冰凉丝滑的布料,想起他今晚忘却所有的那一舞,他多想在舞台上的时间是永恒的,而这地狱般的现实只不过是短暂的梦境。
耳机里愤怒的呐喊渐渐占据他的意识,檀明一累极了,他和衣趴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檀明一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缩到墙角,耳机早己经没电了,无力地摊在一旁。
檀明一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随着另一声巨响,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打闹的声音,而是雷鸣。
他松了口气,起身关好窗户就觉得肚子饿了,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只在表演前吃了些饼干。
檀明一熟练地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很安静,或者说安静过头了,除了屋外的风声和雷声,他什么也听不见。
不过这也意味着现在去外面不会碰到索菲娅或者檀子墨,他是安全的。
檀明一无声地打开门,贴着墙溜到楼下,想去厨房里搜刮一些食物。
楼下一片漆黑,但檀明一早己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黑走着,突然,他脚下一滑,西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檀明一狠狠摔倒在地。
他强忍着疼没有出声,撑在地面的手却感到一阵黏腻。
几乎是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腥味,那不是酒后呕吐物的酸臭,而是血液独有的带着铁锈的腥味!
此时一道闪电照亮了厨房的地面,照亮了檀明一视线投向的方向,只是这一瞬的光,让檀明一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是不是还没睡醒,是不是还在做梦。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亮的闪电,这一次檀明一看清了。
随着巨大的雷声在耳边炸响,檀明一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
地面上躺着他的父母,两人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檀明一逃命般地跑回自己的卧室,卧室里大开着的灯光晃到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他满手的血迹。
檀明一害怕极了,窗外雷雨交加让他想要求助,却不知道该找谁。
突然他想起了那张名片,他翻开外衣口袋,飞快地找出名片,颤抖着手打出了那个电话。
后来的事都有些模糊了,仿佛隔着一层雾面玻璃,像是在梦中,而不是现实。
当檀明一裹着厚厚的外衣坐在警局,当江文眉满脸泪水地替他擦干净手上的鲜血,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己经脱离肉体,就飘在自己的头顶,好让他麻木,感觉不到痛苦和恐惧。
后来,他沉沉地睡去,睡梦中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等檀明一再次醒来,他躺在一张柔软且温暖的陌生的床上,他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安静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这间卧室很大,靠窗的位置摆着书桌,正对床的位置摆着一架钢琴,床头边的墙上有一片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种CD,手办,模型。
下方的柜子上甚至还有一套音响,即便檀明一不懂音响,也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这里是…哪里…”檀明一疑惑道,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你醒啦,怎么不出来吃饭?”
柏初阳见檀明一行了,也放开了手脚,一把拉开了窗帘。
檀明一的大脑宕机了一瞬,猛然洒满阳光的卧室唤回了他的思想。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在柏初阳的家里,而这间屋子,是柏初阳的卧室。
同时出现在他脑海的,还有昨晚的记忆,那些他试图忘记的,无视的,却无比鲜明的记忆。
檀明一垂下头,几乎是瞬间,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