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川的保时捷就停在楼下,这个认知让我的胃部一阵绞痛。
我早该想到的,像他这样的人脉网,要查一家医院的挂号信息简首易如反掌。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CEO发来的消息:"视频呢?
"我盯着这三个字,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我的小腹里可能藏着一颗定时炸弹,而我的老板只关心一个该死的演示视频。
我机械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医院的Wi-Fi信号断断续续,上传进度条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一样缓慢地爬行。
"林晚晴。
"护士站在诊室门口喊我的名字。
我合上电脑,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诊室里,头发花白的主任医师正在看我的检查报告,老花镜后面的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
"肿瘤标志物高得离谱,基本恶性没跑了。
"她敲了敲报告单,"明天安排PET-CT,看看有没有转移。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家属来了吗?
""我父母在外地。
"我听见自己说,"而且...我还没告诉他们。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想起大学导师看我第一版论文时的表情——混合着怜悯和无奈。
"35岁不算小了,该学会对自己负责。
"她递给我一叠检查单,"去缴费吧,今天把术前检查都做了。
"走出诊室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项云川。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项总...""我在一楼大厅。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异常清晰,"检查做完了吗?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凝固在血管里。
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我确实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挂号处前——剪裁完美的西装,挺首的背脊,在满是病患的医院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抬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虽然隔着五层楼的距离,但我确信他看见我了。
"我马上下来。
"我挂断电话,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我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想起上周的提案会上,项云川是如何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方案中的漏洞。
现在,他又要指出我人生中的漏洞了吗?
大厅里人声嘈杂,项云川就站在导诊台旁边,手里拿着一叠纸。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我的检查报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提前拿到的。
"情况比我想的严重。
"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李主任是我母亲的大学同学,她建议尽快手术。
"我盯着他手里的报告,那些医学术语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
"项总,这是我的私事...""下周一第一台手术。
"他打断我,递来一张名片,"这是麻醉科主任的联系方式,他会亲自负责你的麻醉方案。
"我接过名片,指尖碰到他的手掌,温度灼人。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在这场与死神的赛跑中,项云川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我的跑道上。
"为什么?
"我终于问出口,"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某个点,沉默了几秒。
"三年前那个雪夜,你为了改我们的方案在办公室熬到凌晨西点。
"他的声音很轻,"保安说你是最后一个走的,高跟鞋都结冰了。
"我怔住了。
那是个几乎被我遗忘的夜晚,当时刚接手莱茵的案子,为了一个数据可视化的效果反复修改,没想到过了三年他还记得。
"走,去吃饭。
"他突然说,"医院对面有个老牌茶餐厅,你现在的脸色像死人一样难看。
"餐厅里,项云川点了一桌清淡的菜。
我看着面前的瑶柱白粥,突然想起自己己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热气氤氲中,他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份文件。
"这是手术知情同意书的电子版,你先看一遍。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重点看并发症那部分。
"我机械地阅读着那些可怕的文字:肠粘连、大出血、麻醉意外...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太阳穴上。
项云川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按下静音键。
"是张总。
"我说,不是疑问句。
他点头:"他从早上开始就在找你。
"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放下平板,看向窗外。
医院门口,一个年轻女孩正扶着老人慢慢走下台阶,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项云川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得像心跳监护仪。
"要告诉你的父母吗?
"我本能的摇头,喉咙发紧:"我从小父母离异,爸爸妈妈各自又成立了新的家庭,他们跟我,都不亲..."服务员过来添茶,打断了我的话。
等服务员走后,项云川突然说:"我可以当你的紧急联系人。
"我猛地抬头,热茶溅在手背上都没察觉。
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合同上的一个条款。
"这不合适。
"我下意识拒绝,"我们是...""医患关系里没有甲乙方。
"他打断我,眼神锐利,"只有活着的人和想要活下去的人。
"回医院的路上,我们沉默地并肩走着。
在门诊大楼前,他突然停下脚步:"手机给我。
"我疑惑地递过去,看着他快速输入一串号码。
"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开机。
"他把手机还给我,"有任何情况,随时打给我。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我看见他还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肩上,那身昂贵的西装看起来竟然有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