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腮望向窗外,耳后别着的雏菊发绳被风掀起,像朵随时会飘走的蒲公英。
这是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三个月,也是小画第一百零三次偷瞄小鱼睫毛翕动的频率。
美术生与音乐生的组合本该像油彩与琴键般泾渭分明,可每当小鱼哼着即兴创作的旋律转动画笔,颜料就会在她指尖开出比五线谱更绚烂的花。
"今天要听《月光》还是《暴风雨》?
"小鱼把耳机分给他半边,发丝间飘来矢车菊的清香。
小画喉结滚动着想说《致爱丽丝》,最后却只是沉默地接过沾着她体温的耳机线。
他永远记得那天暴雨突至,小鱼把伞塞进他手里转身冲进雨幕时,手机突然震动收到的简讯:”听说画彩虹要在雨后,明天能给我画幅彩虹发绳吗?
“当小鱼在毕业典礼后台攥着两张音乐会门票出现时,小画正用美工刀削断第17支碳笔。
她踮起脚尖将雏菊发绳系在他腕间,琥珀色瞳孔里跃动着礼堂漏进来的碎光:"小画,我们去看..."话未说完就被他仓皇打断:"我要去北京集训了。
"橡皮屑突然迷了眼睛,等他揉出泪来时,只剩风中凌乱的画纸在撕扯票根。
此后三百六十五天,小画的速写本每页都藏着未寄出的信。
他记得小鱼说素描纸的纹理像琴谱,于是把思念折成五线谱塞进颜料盒;他***她踮脚喂流浪猫的背影,却谎称是"写生素材";首到看见她朋友圈里与吉他少年的合照,才惊觉调色盘早己调不出她眼里的星光。
初雪那天,小画在画室熬了整夜。
晨光爬上画架时,覆盖在《戴雏菊发绳的少女》上的遮画布突然滑落,画中人的眼睛竟与推门而入的小鱼重叠。
她发梢沾着雪粒,怀里抱着当年被雨淋湿的琴谱:"听说央美附近的糖炒栗子要排队两小时?
"小画手中的松节油打翻在裤脚,心跳声震得画架都在颤动。
"我..."他摸出手机发送早己打好的五百字告白,却在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落荒而逃。
地铁呼啸而过时,特别关注提示音在漆黑屏幕亮起:”您发送的星海正在派件中,请保持心跳频率接收“。
而他颤抖的手指竟把对话框拖进了永夜。
重逢是在三年后的江南写生季。
小画在乌镇桥头支起画架时,对岸茶馆突然传来《月光》第三乐章。
当他逆着光看见那个把咖啡渍画成水墨山水的侧影,调色盘砰然坠地。
小鱼转身时,雏菊发绳上的水彩正顺着鬓角淌成银河,她晃了晃手机里存了三年的未读红色叹号:"这次要听《致爱丽丝》还是《心跳协奏曲》?
"暮色将画纸染成克莱因蓝时,小画终于看清速写本里所有"写生素材"都在复刻同个轮廓。
小鱼指尖抚过画纸上的泪渍,突然把耳机塞进他耳中——录音机里传来当年画室沙沙的橡皮声、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以及他始终没敢说出口的那句:"你的眼睛比贝加尔湖更蓝"。
此刻西塘的灯笼次第亮起,小画在粼粼水纹中发现,原来十七岁那场暴雨从未停歇,只是化作了彼此眼中永不干涸的星潮。
当小鱼把混合着松节油与咖啡香的手指放进他掌心时,他忽然明白,有些彩虹注定要画在两个人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