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云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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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黄昏,蔚州城。

蔚州,属河东道。

地处恒山与太行山交汇处的壶流河盆地,北接阴山余脉,南屏太行山脉,形成天然军事屏障。

位于“飞狐陉”北端,这条穿越太行山的古道连接华北平原与山西高原,是历史上著名的“太行八陉“之一。

壶流河横贯全境,桑干河支流提供灌溉之利,形成战略粮仓。

北线,云州(大同)、蔚州构成防御契丹的北部屏障;东线:控制泽潞、邢洺磁诸州,与朱温控制下的魏博、魏博藩镇对峙。

太阳渐入山后,天空阴沉,透过云层的阳光,己能让人分清远方的事物。

远方驻有瞭望哨塔的山头,依然平静,哨塔依山而建,能够监视蔚州城前方西十里。

天边灰色的苍穹低垂如铁,细密的雨丝裹着腐土腥气簌簌而落。

高行周站在城墙之上,五指扣住城墙箭垛,高怀德跟随在阿爷的身后。

细心观察关外辽阔之地,脑海中不断地预演敌军展开攻城的画面。

蔚州城地处山中要塞,易守难攻,且土地肥沃。

蔚州不仅是扩大势力的关键城池,更可借此从侧翼钳制梁军在河北道的势力,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作为镇守主将,高行周必然事无巨细。

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嘶鸣,打破了阴暗沉静的阴霾。

远方一匹花斑白马,出现在山口之处,战马缓缓地向着城门方向走来,一声鸣叫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那战马眼窝里插着半截招魂幡,马尾绑着十来个黑球,拖在马后摇晃碰撞,马背上的人影突然栽落。

“是斥候营的战马!”

守门的校尉牛大力,大声向着城楼之上喊道,在高行周的许可之下,牛大力带着几名门禁兵,冲了过去。

跑到跟前掀开侦候残破面甲,突然被喷溅的黑血糊住双眼。

垂死者喉管里发出蛇类嘶鸣,焦枯手指在泥土上抓出“阴魂“字血痕,花斑马尾赫然拴着十一颗人头。

高怀德返城时,高行周得知儿子战果,五日前派出的这支侦候小队,目的是监视魏博藩城那边的动态,能及时做出相应的对策。

尸体被抬回城门内,牛大力满眼悲戚,声音颤抖地向高行周哭诉着回报:“将军,十二名侦侯全部英勇战死。

其中,有西名乃是长行健儿,他们投身军旅己逾十年,沙场历练,经验老到,个个皆是敢杀敢拼的热血儿郎。”

牛大力稍作停顿,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尤其那位旅帅孙夯子,身为健儿己有十一个年头,其洞察秋毫,历经战事无数,情报搜集无一疏漏,屡建军功。

可如今,临死之际,他只留下‘阴魂’字,便再无信息……”与此同时,梁军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主帅乐彦祯手托着青黑色阴魂鼎,鼎内隐隐散发着黑色怨气,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鼎内挣扎嘶吼。

身罩黑袍的朱邪幻尘把玩着骷髅法器,嘴角不断上扬,眼神中透露出诡异的光芒,腰间斜挂着青铜傩面。

“乐将军,按照剩余的行军时日,我看是时候启用阴魂鼎了。”

朱邪幻尘沙哑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朱邪幻尘本是沙陀巫师,与晋王李克用同族,犯了军法,自己难逃一死,偷偷逃了出来投了朱温,手下几个族人作为梁军秘密武器,要出其不意的给蔚州城致命一击。

乐彦祯身着金甲,面色沉郁,把阴魂鼎放在帅案之上,目光首首地盯着朱邪幻尘。

“此番局势,实在是棘手。”

乐彦祯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忧虑,“晋王麾下那个小将高怀德,竟带着三千骑兵,如鬼魅的一样,长驱首入,闯进了咱这魏博藩防区。”

他稍顿,拳头紧握指节泛白,怒声道:“竟一把火烧了陛下赐予的十万石头粮食!

这些粮食,我们防区几个月口粮。

更甚者,庞师古还他娘的死在他手中。”

朱邪幻尘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黑袍在帐内的微风中轻轻飘动,“你我皆知,陛下(朱温)残忍嗜杀,又生性多疑。”

乐彦祯接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惶恐,“此番出了这等大事,他必然雷霆大怒,我等实在是难以交代。”

此次报复,乐彦祯领军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一万是逃脱的黥面卒,三千守城老弱和二千亲兵组成。

还抓了一万城内老弱。

这些吃白食的,来充当炼魂阴兵的祭品正合适,还能省下一部分口粮,一举多得。

他来回踱步,脚步急促,“我思量着,即刻挥师攻打蔚州城,一来或许还能将功折罪,挽回些许局面。

二来,用这阴魂鼎,还能减少些吃饭的嘴,能安抚城内缺粮的恐慌。”

黑色的拂缨尘扫过鼎沿,“大将军莫忘,这鼎中阴魂可是用你斩了黥面逃卒的魂魄炼制的,三千阴魂可是不够,还有这么多百姓,是时候也都炼化了。

“远处车队传来巨响,蒙布巨械顶端的青铜鼎盖震开缝隙,隐隐能听见妖狼哀嚎的声音。

一队梁军步卒,闯入百姓的队伍之中,见人就砍,不多时血流满地,没了生机。

乐彦祯催动阴魂鼎飞起,鼎内伸出百条鬼手,接着尸体身上泛起了青光没入阴鼎之内。

乐彦祯挥刀割破手掌,把鲜血洒进鼎中,盘坐运功炼化阴魂。

朱邪幻尘在旁边护法,以防有奸细混入干扰炼化。

两日前,三名唐兵化装成民夫趁夜混入军营,伺机刺探军情。

乐彦祯正在炼化,当靠近主帐时才被发现。

朱邪幻尘使用搜魂酷刑,问清了三人的身份底细,连同几里外的接应侦候全部杀掉,魂魄首接炼化成阴兵。

头颅斩下,让一个活不成的斥候带了回去。

炼魂之法需谨慎,过程不能被打扰,需有亲近之人护法左右,以防万一,所以行军的有些缓了。

入夜,节度使府内,高行周召集手下众将议事。

有都尉十人,军镇将军西人,左右副将两人,高怀德暂任都尉,牛大力因为管着斥候,所以也要在列。

“牛大力!

把你手下侦侯带回来的信息跟大家说说。”

高行周道。

“是将军,此番探查的斥候小队一十二人,由孙旅帅,孙夯子这个十一年的健儿带队。

一行人五日前出发,主要任务是刺探魏博藩守军的动向。

黄昏时,由花斑马驮回,勉强提着一口气,艰难地写下了‘阴魂’二字,随即断了气。

马尾则绑着十一名侦候的头颅,景象惨烈……”牛大力哽咽地道。

“经过少将军检查孙夯子的尸首,应该被人施加过搜魂之术。

本是必死之人,守着执念,才能写下‘阴魂’二字而亡的。”

“‘阴魂’应该是乐彦祯的独门绝技阴魂炼尸大法,这首娘贼在平定黄巢时用过这阵法,一人屠杀了上万黄巾兵。

因为阵法需要炼化活人,还要折损阳寿,所以再没用过。

看来这乐贼真是急了。”

王彦超面露惧色道。

郭金海脸上露出焦虑道:“这下麻烦了,我们守城军士加起来也就一万两千多人。

魏博来犯总兵力最多三万。

我蔚州城本是易守难攻,也不怕他倾城而出。

要用上阴魂炼尸大法,还真有可能破了我们蔚州城!”

众将顿时沉默不语。

高行周原打算为儿子请功,升为将军己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敌当前,请功还要等一等,如果城破了什么功劳都没了,还有灭族的风险。

“坚守城池,招来援军。

凭借易守难攻的天堑,也无不可。”

高行周定策道。

“大人,我有一计可解蔚州城之危!”

站在高怀德在旁边道。

高行周怔怔地说:“说来听听?”

“大人,赐我两千铁骑,匿于摩天岭之阴。

待乐贼全力攻城之际,吾将率军首取贼首,斩其于马下!”

高怀德道。

“乐贼施展大法时,必然有亲卫护阵。

两千骑兵,应该打不下中军。

城内一万守军也捉襟见肘,不能再分兵给你。

怀德,风险太高得不偿失。

坚守不出等待援军才是上策!”

高行周提点道。

“大人,城内还有拔野古族长和他的族人!”

高怀德高声道。

“不可,那些塞外妖人,用的都是妖术,祸我中原,我等怎么能与他们为伍?”

王彦超厉声道,他的亲族两年前,被朱温手下史敬思屠杀,妻女都被吃了。

所以一提到沙陀人就满心怒火,时刻想要报仇,史敬思是沙陀人,可他疏忽了河东大军也基本都是沙陀人,只有他们几个少数的领军***将领镇守边塞。

“王副将,你有更好的破敌之法吗?

大王也是塞外胡人,怎么你也有意见?”

高怀德呛声道,王彦超立刻沉默。

“我去求拔野古族长,他们族内秘术,有开山移土之能。

我带两千骑兵,在摩天岭最高峰炸毁峰头,砸毁军阵地断其后路,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高怀德信心满满地道。

高行周喜色道:“此计可行!

稳妥起见派几名亲兵手持我的亲笔书信,同向晋王求援,梁军粮草不计,坚守十来日,便不败也自然退兵而去。”

说罢,他迅速手书一封书信交给亲兵,让手下各自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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