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己经带着灼热的温度,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高耸的写字楼。
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像是一座巨大的冰雕,冷漠而疏离。
"真的决定好了?
"同事小林追到停车场,手里还拿着周清澜忘记带走的马克杯,"张总说你再考虑考虑,那个专栏还可以再谈条件。
"周清澜接过杯子,摇了摇头:"不是条件的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只是......写不出来了。
"车子驶出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逐渐被真正的绿意取代。
周清澜摇下车窗,让带着青草气息的风灌进车厢。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三个小时,但她并不着急。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她不需要赶截稿日期,不需要回复编辑的夺命连环call。
云水镇比她想象中还要小。
一条主街,几家店铺,镇政府门前的小广场上几个老人正在下棋。
按照母亲给的地址,她的目的地还在镇子外的小山坡上。
"你就是周老师的女儿吧?
"房主李阿姨热情地迎上来,"你妈妈年轻时在我们这儿教过书,镇上好多人都记得她。
"老宅是典型的南方民居,白墙黑瓦,院子里一棵老梨树正开着最后一茬花。
李阿姨絮絮叨叨介绍着水电设施,周清澜却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这个将是她临时居所的地方。
母亲离开云水镇时她才五岁,对这里的记忆模糊得如同隔了一层毛玻璃。
"阁楼上的东西......"李阿姨犹豫了一下,"有些是以前住户留下的,我们也没动过。
你要觉得碍事,就收拾出来。
"送走李阿姨,周清澜迫不及待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阁楼比她想象中宽敞,斜屋顶的天窗投下柔和的自然光。
灰尘在光柱中起舞,角落里堆着几个老式皮箱和木箱。
第一个箱子里是些旧衣服,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
第二个箱子装着发黄的课本和教案——想必是母亲留下的。
但第三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
锁己经锈蚀,轻轻一掰就开了。
"天啊......"周清澜倒吸一口气。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几十本旧书,最上面是一本布面精装的《南方植物图鉴》。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张泛黄的明信片飘落在地。
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给芸:这里的春天来得比你那里早,山茶己经开了。
希望有一天,你能亲眼看到。
永远爱你的S"明信片的邮戳己经模糊,只能辨认出是1992年。
周清澜的心脏怦怦首跳。
芸是母亲的小名,而这个"S"是谁?
父亲姓林,母亲从未提起过什么"S"。
她正想继续翻找,门铃响了。
"你好,我是许沉。
"站在门外的男人个子很高,皮肤是常年日晒造就的小麦色,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姑姑让我送些新茶来。
"周清澜接过篮子,嫩绿的茶叶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太感谢了,我刚到,正好需要些提神的东西。
"许沉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她落在敞开的箱子上。
周清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本《南方植物图鉴》正摊开在桌上。
"你对植物学感兴趣?
"许沉突然问。
"只是偶然发现的旧书。
"周清澜拿起书,"你知道镇上谁对旧书比较了解吗?
我想这些可能需要专业人士......"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许沉的表情变得异常专注。
他向前一步,手指轻轻抚过书脊,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什么珍宝。
"这是1957年的初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姑姑的书店有一本,但品相没这么好。
"周清澜惊讶地看着他:"你懂这个?
"许沉收回手,又恢复了最初的疏离:"家里做茶叶的,多少了解一些植物。
"他顿了顿,"镇上停云书屋是我姑姑开的,如果你对这些旧书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周清澜正想再问些什么,许沉却己经告辞。
转身时,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注意到周清澜的目光,许沉迅速拉下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上门,周清澜重新拿起那本植物图鉴和明信片。
阁楼的窗户正对着山坡,她能看到不远处层层叠叠的茶园。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身影正在茶田间穿行——是许沉。
"S......"周清澜轻声念着这个神秘的缩写,隐约感觉这个小镇和这个送茶的年轻人,将会带她走进一个远比她想象中复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