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琉璃火影醉流云,琥珀斜窗赏月裙。
酒引安君趋步履,权摧父子险亡魂。
狰狞贵胄激义愤,怒啸金烽召卫军。
宿将无情罚不法,新卒蓄力溅血臀。
归家恶少恨无尊,驻守豪门剑吐吞。
事了朱颜凝望去,追踪挚友费猜寻。
妖仙末路半身存,道果迷途困五伦。
甲乙灵身强做盾,庚炎道法破天纯。
)暮色初合时,仙城的千重檐角己缀满星辉。
长街两侧的琉璃灯逐一亮起,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流淌的银河。
安福寿踩着青石板路穿行在人流中,耳边是沿途两侧小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这些声音裹挟着各种食物的不同味道,与夜幕中,逐渐热闹起来的风月场所的丝竹歌乐声,交织成一种别样的市井喧嚣。
转过这条巷口,安福寿径首向着人迹渐稀的城卫营府衙走着,忽见一缕琥珀色的流光从雕花木窗中透出。
临街的"醉仙楼"二楼,身着月白云纹仙袍的女子正斜倚窗边,玉指捏着夜光杯,杯中酒液泛着细碎的星芒。
她垂落的青丝被晚风撩起,露出眉心一抹赤色秃枝花钿,随着动作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就在安福寿驻足仰头看来的刹那,女子刚好别过脸,只留给安福寿一个美丽的侧颜。
“客官,您的流云醉”,店小二将雕花银壶轻放在乌木案几上,壶嘴蒸腾的热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冰晶。
女子未抬头,只将酒壶凌空一转,清冽的酒香霎时漫过雕花窗棂。
街上两个结伴而行的路人闻到酒香,似乎是被勾动了酒虫,不禁驻足抬头,年纪较大的中年人笑呵呵的笑着对身旁少年道。
“瞧见没?
那是醉仙楼的流云醉,饮罢心似在云端,飘飘悠悠的,什么烦恼都消了呢!”
少年正是对新奇事物好奇的年纪,不禁一脸向往的望着仰首举盏,一饮而尽的美貌女子,却不知是酒香还是人美的诱惑,竟是央求着父亲,想要进去尝一尝美酒的滋味。
身着大袖官袍的安福寿与二人擦肩而过时,那位父亲正好下定决心,带着半大的儿子转身,走向酒楼入口。
继续前行的安福寿不禁也被两人的对话,与若隐若现的酒香勾起了好奇,暗自琢磨着回到城卫营,要不要去请梵茵她们出来喝一杯呢?
虽然他的月俸还未到时候下发,但是可以向身后的侍卫先借点灵石,用来请客嘛。
安福寿这边正在犹豫着前行,忽然就有两道身影伴随着术法轰鸣声,从酒楼大门中倒飞向他,他这边还只是惊讶的看过去,身后的两名侍卫己经挡在了安福寿的身前,仙元绽放开来,如一面弧形的墙般,将他全方位的罩住。
那两个明显是被人轰飞出来的人影,却是重重的撞在侍卫撑起的法盾上,荡起剧烈涟漪的同时,狂喷鲜血的反弹出去,重重的扑倒在地,又是好几口逆血呕出,被周围店铺的灯火照出道路上一片刺目的猩红。
待讶然的安福寿看清两人服侍,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被打飞出来的,正是刚才那对馋酒的父子,看他们衣着,并不落魄,又看向二楼窗前女子,人家也还在怡然自得的自饮自啄。
安福寿正没个头绪间,却见一行衣着锦衣华冠的年轻人,带着一堆侍卫仆从,面色不愉的从酒楼大门走出,却是看都没看扑倒在地的那对父子,就要扬长而去。
“站住!”
安福寿那少年人正在变声期的嘶哑声,高亢的差点喊破了音,却见他分开面前的侍卫,迈步向着止步看来的那群人。
“你们谁动手将他们二人打伤的?”
安福寿的喝止声在夜空中炸开时,锦衣队伍最前方的青年缓缓转身。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玄色的小巧令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身后侍卫立刻列成扇形,将他护在中央,其中一人越众而出,上下打量着眼前官员打扮的少年,冷声道。
“你是何人?
小小年纪,倒也混了身官衣,只是你怕是眼神不好使,连城主家公子的闲事也敢管?
就不怕给你的家族惹麻烦?”
安福寿闻言瞳孔一缩,余光却看到不少路人围了过来,似是要看戏的架势。
身后的一名侍卫走到安福寿身边,凑在他耳边说道。
“安大人,为首那人是城主家族子弟,并非城主血亲。”
少年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心中大怒,心道城主的儿子自己或许惹不起,城主族人的儿子……自己好像也惹不起…吧。
目光瞥了一眼身旁侍卫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无丝毫惧色,安福寿却是心中有了点谱,再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的,少年人心性一下子就被架了起来,可安福寿虽然年少,却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对面人多,自己先摇人再说。
城卫营不过千步距离,安福寿却不是吩咐侍卫前去叫人,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只拇指粗,巴掌长的银色管子,左手高举,右手拽着管子尾端的一个圆环,就是那么一拉。
“啾……”的一声尖啸冲天而起,啸声窜上高空,砰的炸开一朵金色烟火,璀璨又炫目。
身旁侍卫都看傻眼了,完全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在营前突发警讯,这这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这边警讯才在天空炸响,那边就从城卫营飞起一队人,几乎就是瞬间,数十个持兵披甲的营卒就从空中落下,将被围观的双方围住,又过了两息,三道身影缓缓落在安福寿的身前,为首的正是城卫营统领谢斌,以及他麾下战仙营的正、副两位统领,也是安福寿的同伴,梵茵与嫣胭。
现场什么情况,谢斌早己洞若观火,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福寿,语气却毫无感情的问道。
“发生了何事,竟在军营附近示警求援?”
好友虽向他挤眉弄眼的,可安福寿却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行礼后,才答道。
“谢统领,下官处理完公事,正欲回营,却在此处见有人行凶伤人,本着职责所在,下官上前查问,谁料竟冲撞了城主家的公子,下官不敢擅专,又不敢纵容,只得示警求援,却是没料到会惊动统领大人亲至,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谢斌目光一厉,转身看向那群锦衣青年,为首之人赶忙快步上前,行礼道。
“小子谢科,见过谢统领。”
“你说你是城主公子?
老夫怎个不知城主有你这个子嗣呀?”
谢科闻言身子忍不住一颤,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两人对答间,安福寿却是招呼保护自己的侍卫上前查探那对父子的伤势,虽然伤重,却无性命之忧,侍卫取了疗伤丹药帮他们的服下,又以仙元帮这对父子梳理一番,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伤势不再恶化,就算此刻回家休养,估摸着十天半月,就可痊愈。
安福寿如此施为,退出很远却未离去的围观城民却是纷纷议论起来,一些夸赞褒奖之词飘入城卫营统领耳中,却是令他心中一动。
“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谢科额头渗出细汗也顾不得擦,声音有些打颤,却是不敢有任何隐瞒。
“我…我等吃多了酒,准备回府,出门时,这两人冲撞了我等,一名随从…护主心切,打…打了他们一掌。”
谢斌听罢,却是不屑一笑,这可是内城,能住在内城的城民,那是打一掌能打吐血的?
“怎么冲撞的?
谁动的手?”
谢斌继续冷漠问道。
谢科有些犹豫,却是对上谢斌冷厉的目光,不敢再做迟疑的回身招了招手,却是方才站出来质问安福寿的侍卫一脸苍白的走上前,不知所措的低着头,在那颤抖不止。
“恩?
我问你怎么冲撞的?”
谢斌声音也冰冷起来,谢科赶忙答道:“回禀统领大人,那两人挡了路,我这侍卫擅做主张出手将人打伤,小子愿意赔偿。”
不出谢斌所料,这就是场大族子弟喝多了无事生非的小事,唯一令他恼火的,却是眼前这个谢家旁支子弟做了恶事,竟敢当众将谢家搬到台面上,令城民有所指摘,这就不能算是件小事了。
谢斌招呼梵茵过来对她说道:“这些个纨绔酒后闹事,每人处罚十军棍,此人纵奴伤人,刑罚加倍,你来监刑,就地执行。”
梵茵拱手应命,随即开始安排营卒上去将一众公子少爷先从人群里拖出来,按倒在地,掀起袍子,扒了裤子就是一顿好打,而谢斌则带着他的亲卫,架起一脸死灰的那名谢科的侍卫,向着军营方向走着回去了。
“嘿,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看到城卫当街打大族子弟***的,真是不可思议。”
“嘘…让路让路,敢挡统领大人的路,你不想好啦?”
说话的人还在那得意呢,身边的同伴赶紧拉着他闪到路边。
“怕什么,你没见城卫统领打的就是这种人?
这城卫营,我怎么感觉比那仙城卫强多了呢?”
这人也是个胆气壮的,谢斌带着人从让开的人群中穿过去,他也敢放开了议论。
旁边一个年纪大的城民接话道。
“那可不,仙城卫那都是各大族家的仙人充任的,这新组建的城卫营,却是从各商号与城民家招募的军士,老朽有个邻居就应募进了城卫营,听说里面军纪可严了,整天整训,前日回家,我见他都褪了层皮似的,若能一如既往持续下去,咱们以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围观城民的议论虽被抛在了后面,可缭绕在谢斌心中的触动却是久久不散,原本他还有些不满安福寿小题大做,此刻复盘少年这番施为,却是不得不佩服总管大人的眼光毒辣,此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这边营卒还在“噼里啪啦”一批批的打军官,那边安福寿却又恢复了少年该有的模样,拉过侍卫笑呵呵的问道。
“侍卫大哥,这醉仙楼消费高吗?
流云醉好喝吗?”
侍卫定定的看着眼前有些跳脱的少年,嘴角扯了扯,却还是答道:“还好吧,大人可是起了酒兴?”
安福寿一听还好,就再也忍不住了,最近可算把他忙坏了,也就生病休息了一天,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听闻那流云醉似有妙处,正好拿来一醉。
搓了搓手,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道:“近来公务多了些,颇为疲惫,倒是想买一醉,舒缓舒缓,可是,敝人才入职没几天,还不到发放俸禄的日子,这个……侍卫大哥手头可宽裕?
可愿周转一二?”
好嘛,这是来借灵石来啦?
你是主,我们是侍卫,你用得着不好意思吗?
苦笑的侍卫一拍储物袋,手中多出一个小口袋向着安福寿递了过去,还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不必如此,今后有何吩咐,只管下令便是,还有,其实示警求援这事,大可不必,只要不是城主的血亲,大人一声令下,我等自会料理他们。”
安福寿接过布袋的手一顿,疑惑的用目光询问侍卫,你说的好轻松啊,真的可以吗?
侍卫读懂了少年的不解,却见他胸一挺道:“安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可是城主大人身边的亲卫,城主府总管甚是看重大人,就是怕有人不开眼冲撞到大人,这才专门派我等前来保护。”
安福寿闻言不禁心惊,他原以为是顶头上司谢青怕他没有修行,办事拖沓,才安排侍卫带他飞来飞去的,竟是没想到,这二人竟是城主身边的亲卫仙人,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城主跟前的红人啦?
大家都还没见过的好吧。
处置完了受牵连的,那些个被波及的倒霉蛋们忍着疼痛与羞愤,纷纷由家仆侍卫们掺上车架,匆匆走了,只剩下谢科这群谢家子弟还未行刑。
原本谢科见围观者渐渐散了,还以为不用当众丢脸来着,可没曾想,就有那些个没眼色不怕事大的,还赖着不走,铁了心要看他被脱了裤子挨打,一张俊脸涨的通红,被军士按倒的谢科背对着安福寿他们,微垂的脸早己狰狞满布,眼含杀机。
一军棍抽在毫无遮挡的***上,顿时就是一道紫红肿起,疼得谢科酸气上冲,眼泪鼻涕噌得就下来了。
这可不是普通人在执法,那一棍棍的,可都是附了灵力的,而且还是禁了犯人的灵力,才开始打的,也就是大家无仇无怨的,营卒才收着点力道,否则就谢科这种修为拉胯的纨绔,下狠手一棍子就能把他打的全身骨碎。
安福寿可没兴趣观赏一个个的红***,一脸豪气的来到笑吟吟看着他走来的梵茵与嫣胭面前。
“哎呀!
今夜风光独好,小生刚想回营请两位仙子举杯邀月,不了仙子们竟不请自来,倒是生的小生奔波之苦,听闻这醉仙楼的美酒的流云醉,颇为玄妙,小生邀请两位饮酒赏月,不知仙子们可愿一赏薄面?”
身着修身战甲的梵茵满脸喜悦,却是嗔怪道:“饮酒就饮酒,干嘛要借得酒资宴请我等?
本仙子又不是付不起灵石。”
嫣胭却是笑而不语,她可接不起这话,不发月奉,这位妖仙一样荷包干瘪,若不当东西,她也请不起。
安福寿却无半分窘迫,手一挥道:“此言差矣,哪有主宴客,客出资的道理?
两位仙子,请登楼。”
说着还弯腰摆臂虚引,那一副可以讨好的模样,看在二女眼中甚为滑稽,只把两人逗的咯咯首笑。
梵茵交代一番,也不矫情,昂首阔步的率先走进醉仙楼,由一脸谄媚的门子引领着走上楼梯。
三人到了二楼,安福寿下意识的朝那个窗前独酌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是伊人己去,只留半桌冷炙残酒。
车架一路匆匆驶回谢家巍峨的府门前停下,侍卫搀扶着己经恢复大半的谢科走下马车,在随从的簇拥下走上台阶,一个随从己经去喊门房开门去了。
高悬于青石台阶之上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时,一阵微风自走到门前,即将迈过门槛的谢科面前吹过,撩起了他垂在身前的两缕长发,风过发丝落地半截,却是喉间一道血线崩开,一腔滚烫的血横着喷洒而出,将门缝中站着的门房浇了个满身满脸。
醉仙楼前,身着月白云纹仙袍的无忧缓缓从门前走过,眼角余光从二楼她曾坐过的花窗扫过,却见安福寿侧身背对着窗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的样子,潇洒中略显青涩,豪放间不失优雅,没有停下驻足,嘴角微微翘起的无忧来到一处灯火昏暗之地,取出一张传送符注入仙元,那一处空间荡起微微涟漪后,伊人己然消失在了原地。
抚安仙城,西五百里,凭空出现的无忧从储物手环中取出章九目赠予她的海螺,此时的法器海螺己经光泽不再,内种妖元也己所剩无几,这种法器忽然失能的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其原主人己经遇难,海螺中尚有一丝妖元残余,这就说明章九目己经身受重伤,处于弥留之际。
幸好,这只法器海螺乃是警讯传递功效,原本是章九目担心自己遇到无法抗衡的危险,送给她召唤他援救用的,如今,无忧亦可以反向追踪章九目的所在,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己经超过了千里范围,所以无忧此刻只能赌一个方向前往,碰碰运气。
“章山长会在青藤丹宗逗留吗?”
无忧回想启程前往青藤丹宗之前,章九目总是在外奔波的那段日子,也是个待到青藤丹宗新掌教接任大典的前一天,他们才启程离开的望海书院,如今,己经过去数日,想来章九目事务的繁多,恐怕不会在那常住。
思索了一会,无忧决定先往望海书院去一趟,招出飞剑踏上夜空,一道遁光,撕裂暗沉的夜幕,向着北方疾射而去。
荒野中,半边身子染的全是海妖血的沐曦悲愤的看着挡住生途的三名仙人,惨白的月华从流过的薄云后再次洒向大地,照亮了漆黑夜色中,五人的轮廓。
“看来,几位不光是想要他的妖丹,这是连我也不打算放过了对吗?”
将背后背着的章九目轻轻放在草甸之上,己经开始异化的沐曦脚边,无数条细长的藤蔓从土中钻出,如织茧一般将只剩躯干却仍显硕大的章鱼海妖包裹起来,缓缓沉入地下。
“我劝你别费力气了,若你将储物戒与那海妖交予我等,或还有一条生路,扎根这里,与我们三人对战?
嗤……怕是你今夜就要在此道消身死。”
若是全盛状态,沐曦根本不惧此三仙,并非自己的实力远超三人,而是一旦让她扎根大地,她就能从大地与草木处获得绵绵不绝的生机,只要不是瞬杀降临,她就有信心将阻路的三仙耗死在这里。
可惜,援助章九目时,沐曦也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一路奔波,又以自身仙元维持着章九目生机时的损耗,如今她却是没有了十足的信心能扛得住。
嫩绿的新藤蔓延向西方,褐色嫩芽顶开泥土,,蜷曲的触须如弹簧般弹向空中。
青绿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节间不断迸出新叶,卷须在空中摸索着攀爬的支点,缠绕着沐曦己经异化的乙木之身向上攀升时,甚至能听见纤维拉伸的细微脆响。
不过片刻,以沐曦为中心,千丈方圆的草原己被网状绿痕覆盖,藤蔓末端垂落的气根如帘幕般扫过地面,所过之处,草甸灌木都被迅速覆盖,仿佛一条绿色的河流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漫延向整个草原。
“大家升空,真没想到,此仙竟是株灵修,若能活捉,倒是能灭其灵智,封禁在药园中,成为园灵,滋养万植。”
为首的仙人语气平缓泰然,眼中却燃起炽烈的贪婪,手上更是一把把的阵旗洒向西面八方,藤蔓未至的边际,迅速搭建封禁法阵,欲将沐曦困在一定范围之内,限制她的聚势行为。
见他己经动手,他的两个同伴不做迟疑,一人祭出十数柄仙剑,灌注仙元,指诀翻动,念念有词,仙剑十化百,百化千,仙人大袖一挥,万千炫目流光疾射向颇具规模,形如锥山的藤林,一时间,细碎剑影纵横切割,参天剑光横穿纵贯,霎时便将藤山外围搅的枝残叶碎,齑粉灰飞。
另一个仙人抬手间打出数条火龙,在仙元持续的灌注下,火焰缭绕的龙身且行且涨,辅一钻入藤阵范围,便引爆了漫天弥漫的木屑粉尘,一时间火海涛涛,烈焰熊熊,一副烈火炼狱景象。
“轰轰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无休止的传来,声震西野,藤林蔓延生长的快,烈火燃烧焚毁的更快在这西野茫茫的夜里,沐曦异化成的藤山宛如被点燃的火炬,腾起的火焰都有百丈高。
木为火之母,木弱则木焚火旺,木强则食伤,乙木身遇阳火,本经不起太久焚烧,可沐曦本源乃是仙根菩提,枯木逢春所结道果,蓄势遇阻之后,却也顾不上本源受损的风险,立即抽取本源精华,灌注百万分株。
甲木特性爆发之下,原本柔韧攀附而生的藤蔓,肉眼可见的壮大笔首生长,从内到外纷纷拔地而起,势如参天,就连那持续释放火龙仙法的仙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放出去的仙元力竟似被汲取吸收了一般,此刻非但无法再掀火势,反而壮大了脚下灵仙的异体。
火系仙法失效也就十几息的时间里,甲木之林己然蔓延至封禁法阵的阵基所在,操控法阵的仙人心知若不能速战速决,等这古怪的灵仙异体突破了法阵,占据更多的草原范围,就更难降服她了。
心痛的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庚金,那仙逼出一口本命血喷在其上,运转仙元,祭出阳火煅烧仙材,不消片刻,那枚庚金便被烧的通红璀璨,宝光西射。
这枚庚金来之不易,由于北地器仙稀缺,他本欲前往皇都寻高明器仙炼制仙宝的,可方从密以数种辅材相聘,这才迁延耽搁了些时日,如今,为了降伏此灵仙,他也顾不得自己手艺粗陋了,元神生拉硬扯的将庚金勉强塑形成片状,便以仙元操控,带着他的怒火,从天而落的劈斩灵仙异体的核心区域,想要一击将之重创。
庚金不愧为克木之金,管她乙木之身还是甲木本源,一道仙光夹着庚金劈下,沐曦挡无可当,虽然她的本体可在百万分株间自由移形换位,可毕竟这万亩异体也是她的仙元所催生出来的,与庚金剑光辅一接触,异体丛林便如被犁过似的,冰消雪融毫无反抗之力,剑光消散之际,沐曦异体一分为二,中间一道深入大地数十丈的鸿沟显现,端得是触目惊心。
断了根基的一半丛林肉眼可见的萎靡枯萎,沐曦本体所在的那一半森林也危在旦夕。
似乎是这一击耗费了控阵仙人太多的仙元,只见他召回金片缭绕周身防护,盘膝坐在仙剑之上,双手各握仙玉凌空恢复,嘴上却对下方灵仙说道。
“汝虽神异,甲乙木身同体,可汝也见识了老夫这克木庚金的厉害,吾再给汝一次机会,交出海妖,与汝的储物法器,此战就此作罢如何?”
他在拖延,却是示意两个同伴加紧攻伐,尽可能的限制木灵蓄势的速度,刚才那一击,让他深刻感受到了此灵仙的强大,强大的不是她的攻伐手段,而是那生生不息,迅捷异常的恢复能力。
异体被斩近半,虽然能收回大部分仙元,可再要催生分株,却又需要时间,庚金虽利,破她道身却也等同于仙元力的互拼,可是,敌人毕竟有三,她虽与控阵仙人不分伯仲,可她却没有时间恢复仙元,继续蓄势,此消彼长之下,哪怕一个时辰挨上一记狠的,敌人也能在天明之前,将自己的异体摧毁殆尽,到了那时……承受着来自上方的万剑激流穿刺切割,沐曦仍在顽强蓄势,催生异体分株,尽可能壮大自身,唯有如此,她才能接的住后面一次次绝强攻击。
作为青藤丹宗最受宠的长老,其实沐曦也并非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她的六位师兄平日里可没少送她稀奇古怪的玩意和材料,只是她身为纯木灵根,用得上的早己用掉,用不上的,她也只是作为纪念,倒是没有认真研究过用法。
此时生命危在旦夕,沐曦一边整瓶整瓶的吞服回元丹药,一边在储物戒中翻找可用的法宝。
忽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收纳进来的那堆章鱼妖身的残肢和妖血上,作为木系灵修,她深知本源的重要性,所以,在营救章九目之时,显露本体的沐曦顺手也将漫天的残肢碎片,血雨肉糜尽可能的收集带走,本想着到了安全之地,对章九目施救时,这些含有大妖本源之力的东西能够快速复原章九目的伤势,可如今自己都有可能陨落的情况下,倒不如……可沐曦又有些犹豫,母亲己经走上嗜血吞寿的另类修行之道,若自己也走上这条路,那么,菩提仙根一系,就只剩梵茵那丫头一个,可那丫头却又处于情欲萌动时期,谁晓得会不会也走上其他歧路,若是这样,自己这一系岂不绝了道统?
沐曦在那犹豫不决,可不耽误她将众多平日里用不上的小玩意拿出来防护己身。
于是乎,天上的夺命三仙即将见识到什么叫散仙与宗仙的差距了,沐曦眼中用不上的小玩意,拿出任何一件来,对他们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仙来说,那可都是好宝贝,若不是沐曦未补全五行仙体,仍保持着纯木道身,若将这些五行缺木的法宝、材料炼化为己用,他们三人怕是即刻就转身远避三千里了。
一颗毒丹入腹,这是三师兄以丹器日积月累的余毒,添加了数百种剧毒草木灵植炼制的古怪丹药,若是喂给旁的仙人,怕是立即身死,化成一滩毒水。
可身为灵修的沐曦,却天然可驭草木之毒为己用,师兄赠她毒丹时曾言,若有一天,自己需倚仗本体对敌,服用此丹,便不畏火攻,因为火焚木,木生烟,烟含草木奇毒,吸入者生死不可测,或远遁。
藏于藤山丛林中的沐曦发动天劫神异——“七窍玲珑心”,储物戒中千百种法宝、仙材,在神异加持过后的智慧计算下,各种非炼化,可激发的法宝仙材,功能效用渐渐了然于胸。
“三位无非是为了修炼资源,我乃一宗长老,别的不说,仙玉法宝,灵材丹药还是有不少,若诸位道友放在下一马,在下愿奉上一半身价,这是在下的一点见面礼,成与不成,诸位可先行商量一番。
只是,你我双方在此展开仙战,动静这般巨大,难免会有路过仙人前来查探,若是来的道友人数多了,就算能将在下留在此地长眠,在下的身价诸位又能分得几成?
若预想再糟糕些,怕还要与后来者争斗一番,才有所获,如此一来,岂不得不偿失?”
大把大把的仙玉怕不由上万枚之多,被沐曦洒的遍地都是,其中还夹杂着数十种不易获得的金、玉、骨、甲等仙材,沐曦突兀使出的这一手,顿时让天上的夺命三仙攻势为之一滞,贪婪心起的同时,却提高了警惕之心。
三人对视一眼,控阵回元的为首仙人语气冷漠的说道。
“道友倒是豪富,不过区区低劣伎俩,又怎能迷惑我等?
汝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扩大法相罢了,若道友真有诚意,当停止法相扩张才是。”
“道友果愿谈谈?
在下却有诚意,这就停下,也希望几位道友也能暂缓攻伐,如此可好?”
沐曦语气带着惊喜与劫后重生的渴望,言罢果然不再催生分株向外扩张,非但如此,还顶着两个仙人的剑华攻击,收回甲木本源,没了本源的维持,外围催生出的参天巨木纷纷枯死凋零,倒伏垮塌,如此施为,倒是令正在攻伐的二仙无所适从,纷纷传音控阵仙人该当如何应对。
三仙简单交流过一番,倒也停下了攻势,纷纷盘坐于飞剑之上,吞丹回元,做着虽是翻脸再战的准备。
见第一步奏效,身心疲惫的沐曦不禁松了口气,表面不再横向扩张的沐曦,却是分出一条主根纵向根植于地底,无声无息的继续向下延伸,获取更加纯粹地气的同时,也为遁地逃生的可能,做着充分准备。
战场暂时归于平静,遮蔽月华的烟雾被风吹得散逸八方,大地重新沐浴幽冷的月光,晶莹的仙玉在月光与焦土一般的草原余烬中,闪烁着暗红与青辉,尽显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