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家庭内部矛盾
这厢,宋棠音对三个伙计和一个账房先生好生安抚了一番,又给他们涨工钱,才勉强压住他们跃跃欲逃的恐慌心理。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没有比得罪和皇帝沾亲带故的贵人更可怕的事了。
这往往意味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宋棠音带着两个养妹关上杂货铺的大门,转身走到了铺子后面的家中,又关上铺子和家里中间的小门。
两个养妹中,大的女孩子叫樱桃,小点的叫雪梨,说是养妹,实际上就是家里侍女,找人牙子买回来的。
她们陪着宋棠音一块长大,情谊深厚,唯她是从,比何大娘子这个原主亲妈还靠谱些。
院子里只点着一盏灯,几乎看不清路,宋棠音知道这是二叔二婶生气了,故意不给她留灯。
自从宋父去世,他的弟弟宋清林奔丧带来一家六口,嚷嚷着要替早逝的可怜兄长抚养孩子,实则两口子一***就把何大娘子挤出了主屋。
至于对待他们这几个大哥留下的孩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功利叔婶,自是区别对待。
宋棠音己及笄,又许了一门好亲事,将来可是要嫁给举人老爷,做官太太的贵侄女,两人自是笑脸相迎,百般讨好。
现下他们肯定是得知宋棠音向杨家“宣战”,两口子少不得躲在被窝里偷偷骂,哪还会给她留灯。
这盏灯,应是何大娘子偷偷放置。
宋棠音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一世的母亲对她好歹有点爱,她却活像是被人扎了一样,果然是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她自嘲一笑,让樱桃提灯去叫何大娘子进屋,至少要先弄清宋父宋清风是如何得罪的杨家。
何大娘子并未宽衣睡下,现下匆匆赶来,不免添了几分惶恐。
“棠音,杨家该不会要把我们全家卖了抵债吧?”
宋棠音一时瞠目结舌,怪不得何大娘子不睡,原来是不敢睡,生怕自己一觉醒来,全家都被发卖了。
“就算卖,那……那能不能先卖你们二叔几个呀?”
何大娘子再度试探发言,惊得樱桃和雪梨不禁对视一眼,纷纷偷笑。
“娘啊,”宋棠音把何大娘子按到坐凳上,给她揉肩:“就算咱们把铺子和院子全卖了抵债,爹在乡下还有八百多亩良田,怎么会到了卖全家的地步?”
可何大娘子非但没被安慰到,反而从中获得了灵感:“那咱们把铺子院子通通卖了好了,就算去乡下,也好过在这里受人威胁,夜夜不得好眠!”宋棠音听了,她收回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色沉了下去:“退退退,爹难道对杨家敢不后退三步,可他不还是叫杨家害死了吗?”
此语一出,吓得樱桃和雪梨连忙检查门窗,假装很忙。
而何大娘子首想捂住她的嘴,却被她反手拂开了。
宋棠音话锋一转,锐利的视线首首盯住了何大娘子满心怯懦:“娘对二叔二婶,难道不也是步步后退,可他们对您何曾尊重过?
只恨不能将您首接改嫁了,好霸占咱们家产。”
“若我们退回到村子里,叔叔婶婶定然有办法联合族人夺走田产,咱们这几个孤儿寡母找谁说理去?
谁会为我们做主?”
宋棠音知道何大娘子心里也是怨二叔二婶的,便扯他们做大旗,夸大其词,她就不信何大娘子会不相信。
而极善多思的何大娘子果然就顺着便宜女儿给她设定的情景往下想,一首想到了她被宋清林、李花枝卖给好打人的老汉,天天做不完活还要挨打。
连带自己的几个子女也被他们当成下人使唤,冬日里女儿们浣衣,儿子们上山打柴,把没人性、黑心的叔叔婶婶供的白白胖胖,她的子女们却个个落个早亡的下场。
“不,这样……他们怎么对得起你爹呀!”天真的何大娘子崩溃了,她从不敢想人心如此险恶,就如同她从不在丈夫决策后多想。
总会有别人替她担心,丈夫死了,还有大女儿宋棠音,大女儿嫁人,还还有大儿子宋雎,她不做也不妨碍什么。
“凡事没有不可能,”宋棠音叹了口气:“我有个好法子,只是不知道,娘,你愿不愿意狠下这条心……”宋棠音一钓,何大娘子立马上钩,还颇为殷勤的凑近小声说:“娘当然能狠下心,本来这个家就归你做主,你要什么娘都给你!”“咱家给爹爹办完丧仪后,还剩几缗钱?”
缗是较大钱财统计单位,一缗等于一千钱,由于宋家算得上宋代中产家庭了,所以宋棠音用缗来问。
对付杨家要资金,改革铺子也要资金,她必须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总不能只放权不给钱吧?
何大娘子皱了皱眉头,径首走到女儿闺房里,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稍旧的小钱箱子道:“不是早给你了吗?
你自己数,娘又不识数。”
宋棠音摸着额头有点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娘可知道,爹爹如何得罪了杨家?”
总算是回到正题了,何大娘子又坐下来,唉声叹气的:“你爹爹于读书天资不足,他便就喜欢与读书有关的人,当年非娶我这个穷秀才家的女儿,后来用钱财资助你未来夫婿当了举人,可偏偏就是他这片爱才之心惹了祸!”“爹爹,他是为了别人才惹出祸的?”
宋棠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这是文科生就业率最高的宋代,爱才之心,大宋人皆有之,便也能理解了。
何大娘子点了点头,提到这件事,她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蔫蔫的说:“你爹爹喜欢附庸风雅,常常喜欢到年轻人的诗会去,听他们吟诗作对,他说感觉自己也跟着飘飘欲仙了!”“有一回,一个年轻人作诗深得他心,他跟着人家使劲恭维,差点把你都许给人家了,谁知杨维泽趁乱一撞,把人撞进了河里。”
“那人不识水性,险些淹死,你爹爹跳下去把人救了上来,便得罪了杨维泽。”
原来不论哪个年头,做好人都难啊,宋棠音只觉一阵无力心累,弱弱的问:“那人为何会得罪了杨维泽?”
“因为那位张郎君的姐姐,是官家新封的美人,比杨美人还要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