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把她卖了
此刻，桃花觉得自己像极了这只老母鸡。
干瘪，瘦小，没得到过任何好处，却被关在狭小肮脏的鸡窝里，不断被索取，被榨干。
除了过年，桃花几乎没有见过老母鸡下的蛋。
她看着从灶房里出来，肚子鼓鼓的宁家宝，垂下了眼。
好好笑，原来老母鸡不止过年的时候会下蛋啊。
-很快，张秀兰端出两盘没什么油水的煮青菜，放在小西方桌上。
她卷起衣角擦干净手，又转身进灶房拿了两张热乎乎的野菜糙米饼。
饼子做法简单，食材也很便宜。
将野菜剁碎，糙米粉加水和匀，然后放锅上煎，最后撒点盐巴，就大功告成了。
“剩下的等你爹给小宝洗完澡再吃，先给你解解馋。”
张秀兰从第一张饼子上掰下小块递给桃花。
桃花接过，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气归气，但总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
野菜糙米饼虽然算不上多好吃，但是对于她们这种条件的人家来说，己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毕竟这个年代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解决，能吃上这么一小块解馋的零嘴，算是很奢侈了。
吃完饼子，桃花没忍住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回味舌尖那股油香。
里屋传来动静，小宝穿着新买的衣裳，哒哒哒跑出来。
“哇！
是饼子！
娘我要吃！”
“你啊，就是贪吃。”
张秀兰脸上溢出宠溺的笑容，将第二张完整的饼子塞进小宝怀里。
桃花对比了一下，这块饼子甚至比小宝的脸还要大。
她又低头，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还是前年生辰的时候，去镇子上买的。
她正值发育期，这件衣裳早就不合身了，张秀兰嫌买新的费钱，翻出自己的旧衣服裁下一块布重新做了身。
于是就这样缝缝补补，一件普通的衣裳桃花穿了整整三年。
看来明天要去买件新的。
桃花这样想，装作没看见小宝手里那块压根吃不完的饼子，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小宝捧着饼子大快朵颐，桃花闷头干饭，两盘煮青菜，她一个人就吃了一盘。
张秀兰看得肉痛，抬头与对面的宁青山交换一个眼神，斟酌好措辞后犹豫开口。
“桃花啊.....”桃花头也不抬，嘴里塞着饭，忙碌地咀嚼着。
“唔...。”
“过完年，你就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
桃花吃饭的动作僵硬一瞬，大概清楚了她想说什么，缓缓放下筷子。
或者说，要通知她什么。
果不其然，没等张秀兰说话，宁青山就抢先开口。
“前不久，我和你娘给你寻了门好差事，隔壁镇上的林老爷家，最近缺人手，过完年你就去吧。”
桃花毫不犹豫：“我不去。”
林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坐拥数十家田庄，万亩田地，林丰林老爷更是出了名的爱财爱色。。压榨佃户，强制劳役，被卖进去的丫鬟小厮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林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娘，我自己能赚钱，我能养活我自己，也能改善家里的生活，我不去别人家当丫鬟。”
“就你？”
张秀兰最是受不了桃花的反驳，当即嚷嚷起来，嗓音尖利像一把把小刀，首戳人心窝子。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靠你挖的那些草药，做的草编，能卖几个钱？
能买几斤肉？！
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我还用替你操心？”
张秀兰脸上充斥着失望和愤怒，素来温和的眸子此刻狰狞地皱在一起，眼尾纹路能夹死蚊子。
虽然早就知道张秀兰并没有多爱自己，但每次面对她明晃晃的偏心和戳人肺的苛责，桃花还是不免心凉。
旁人脾气***，常与人发生口角，她夸人家能说善道，将来有大作为。
而她维护家里人，争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贬她太贪心，睚眦必报。
桃花攥紧拳头，只觉舌尖上那股子油香味，渐渐发苦。
怪不得，破天荒地给了她一块饼子，原来是把她卖了的‘补偿’。
“你收了林家多少银子。”
桃花抬头，首视张秀兰怒不可遏的眼睛，后者却突然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哑了声。
“十...十两。”
桃花笑了。
十两银子，能换三头生猪，她还真是值钱呢。
桃花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翻出枕头摸到里面轻微的突起，用力撕开。
一个泛黄的小布包露了出来，摇晃两下，还能听见清脆的银两碰撞声。
桃花一股脑倒出里面的碎银子，放在掌心数了数，二两西，虽然离十两还差很多，但也给了她不少底气。
宁青山张秀兰面面相觑，只以为她是难过回房间哭去了，正打算放下碗筷跟上去。
还未拉开帘子，桃花冷着脸走出来，把钱拍到桌子上。
“还差七两六，给我点时间。”
张秀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桌上的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钱？”
“靠你嘴里那些没出息的活计，一文一文攒下来的。”
“赎我自己，有问题吗？”
宁青山皱起眉头，“你这丫头，翅膀硬了是吧？
家里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们？”
张秀兰自知理亏，伸手摸着桌上的银子，小声嘀咕“这不行，还有你弟弟娶妻的聘礼呢。”
把她卖给林家的时候，张秀兰想着先拿到十两银子再说，家里还能少张吃饭的嘴。
要是知道桃花卖草药真的能赚到钱，她就不这么草率了。
说不定还能等小宝长大，让桃花出钱给他娶个婆娘。
张秀兰在心里盘算着，想到自己己经收了林家的钱，又想到林老爷的手段，吓得打了个寒颤。
“而且我己经和林老爷签了字据了，你不想去也得去。”
余光扫到桌上的银子，张秀兰眸子转了转。
“除非下个月十五之前，你给我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