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指节死死扣住后座扶手，看着苏九黎的黑羽长袍在暮风中翻涌如夜鸦振翅。
江面倒影被疾驰的车轮碾碎又重组，每一片波光里都漂浮着便利店的血色时钟，那些倒计时数字像蝌蚪般游向深不可测的江底。
"要穿越镜面了。
"苏九黎的声音裹着引擎的震颤传来。
轮胎碾过桥面裂缝的刹那，林宵的视网膜突然被撕裂——左半视野里的都市霓虹坍缩成马赛克方块，右半视野却浮现出由血管与齿轮编织的巨型巢穴。
他的耳膜承受着双重声波的撕扯：左侧是遥远模糊的车流喧嚣，右侧是渡鸦商会巢穴里此起彼伏的凄厉哀嚎。
肿瘤状建筑表面布满藤壶状生物电脑，荧蓝数据流在触须间闪烁。
戴鸟嘴面具的商贩站在神经纤维编织的展台上，手中玻璃罐里漂浮着人脑状晶簇："新鲜到货的《电梯惊魂》死亡记忆！
附赠顾临渊第113次轮回的濒死体验！
"林宵的胎记突然灼烧，仿佛有滚烫的齿轮在皮下转动。
当他凝视某个展柜里的翡翠耳坠时，手背的逆五芒星迸发金光——那抹翠色与父亲日记里母亲的照片严丝合缝。
拍卖师的骨锤敲在展台上，声波震得记忆晶簇里的面孔扭曲尖叫："通天塔十三层打捞的遗物，起拍价三十年寿命！
""别看那些赝品。
"苏九黎的黑羽扫开垂落的生物电缆，带着他走向螺旋向下的检测室。
暗红色地毯下不时鼓起人形凸起，某只蜡化的手掌突然穿透织物抓住林宵脚踝，指尖还挂着便利店员工的胸牌。
基因检测仪的机械臂刺入脊椎时，林宵在镜中看见自己的瞳孔裂开齿轮状纹路。
荧幕上瀑布般倾泻的数据染着血光：时隙族纯度17%机械化速率0.3%/小时剩余寿命估值：27年。
那些数字在视网膜上烙下灼痕，化作父亲潦草的字迹："当齿轮纹路过肩时，去老宅地下二层...""比预期慢了十三倍。
"苏九黎抚摸着玻璃柱里浸泡的怀表零件，那些青铜齿轮正在渗出金色时砂，"你父亲用三重基因锁延缓了异化。
"她的指甲突然划过某行闪烁的猩红警告：记忆污染临界值：89%疼痛退潮般消散时，林宵在金属台面摸到凹凸的刻痕——是父亲用手术刀留下的密语："当琥珀开始流泪..."话音未落，防爆玻璃外的天空突然降下酸雨，雨滴在落地窗上蚀刻出守序之眼的银色瞳孔图腾。
穿连帽衫的少年撞破雨幕滚进走廊，脖颈处的逆五芒星胎记正在渗血。
他脖颈后的机械触须如濒死的蛇般抽搐，嘶吼声混着雨水的腐蚀声："他们在清除记忆污染者！
"链锯剑的轰鸣撕裂空气，缠绕蓝色电弧的刀刃劈开雨帘。
林宵的怀表突然暴走，秒针逆跳三格。
世界陷入粘稠的寂静，酸雨凝滞成悬浮的水晶珠串，每颗雨滴里都映着不同玩家的死亡瞬间——被盐晶封冻的男人、沉入时间琥珀的女子、还有浑身齿轮化的自己。
少年抓住他渗血的胎记，时空幻象轰然炸裂。
五岁生日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将怀表塞进奶油蛋糕时，穿白大褂的苏九黎正在窗外擦拭手术刀，刀面反射出便利店爆炸的火光。
而母亲抱着自己的手臂突然透明化，翡翠耳坠坠入蛋糕的奶油漩涡。
时停结束的刹那，林宵拽着少年滚进下水道。
锈蚀的井盖在头顶闭合时，他听见苏九黎的冷笑穿透雨幕："心软的人都成了记忆晶簇的养料。
"防空洞的墙壁渗出沥青状物质，凝结成无数泡胀的玩家日志。
少年颤抖着解开绷带，脊椎处蠕动的机械触须正吞噬他的皮肤："他们给我植入顾临渊的死亡记忆...说我本该在便利店爆炸里化成盐晶..."怀表突然迸发强光，两人的逆五芒星胎记产生共鸣。
记忆晶簇从防空洞顶渗出，映出血色幻象：戴银面具的自己按下便利店起爆器，苏九黎的黑羽贯穿父亲的心脏，而母亲的残影正沉入通天塔的琥珀舱。
无人机群的嗡鸣如死神纺线，守序之眼的银色面具在雨幕中闪烁。
苏九黎的黑羽化作金属风暴，却在斩落第三架无人机时突然僵滞——林宵看见她后颈浮现与少年同源的机械触须，那些铬合金骨骼上刻着细小的"RE-1999-13"。
机车冲破雨帘时，隧道尽头浮现游乐园的扭曲轮廓。
旋转木马的变调乐曲裹着腐臭飘来，林宵摸到口袋里多出的翡翠耳坠。
坠子内侧的"十三"刻痕正在发烫，而后视镜里闪过血色提示：《游乐园的第十二夜》副本载入完毕。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断续的弧光，林宵在某个瞬间瞥见倒影——自己的左眼瞳孔己完全化作齿轮，正与隧道深处琥珀舱里的母亲遥相辉映。
苏九黎的黑羽扫过后视镜，将那个恐怖的镜像抹去，但怀表齿轮咬合的声响己在骨髓深处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