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有救墓前那柄无鞘破剑斜插在焦土中,剑身斑驳如枯骨,被岁月磨蚀得模糊。
“咔——”酒坛泥封剥落时,惊起数只血鸦。
这些以怨气为食的妖物竟不敢靠近墓碑,它们的羽翼划过天际,漆黑的羽翼将暮色割裂成碎片。
"今年的醉仙酿,倒是比往年烈些。
"安皌的指尖抚过坛口青瓷,冰凉的釉面下似还凝着某人执壶时的余温。
酒液倾泻入土的刹那,赤色雾霭蒸腾而起,像那人半陷在尸山血海里,却还在笑吟吟冲她晃酒葫芦。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坠入土中,瞬间被焦土吞噬。
镇压在此的半数神魂正在恸的撕扯下顽抗,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千万根钢针。
安皌独坐在断剑旁,一口一口饮着辛辣的酒,目光始终望向恸的方向。
那里怨气翻涌,隐约可见万千扭曲的面容在黑暗中沉浮。
蠢蠢欲动,几乎要破出禁锢而出。
脸侧突然传来细微的触感。
像有人撩了一下脸侧碎发,有些痒。
一段新生梅枝探下,在她颊边轻轻蹭过。
枝头绽着一朵小小的红梅,花瓣边缘泛着幽光,在这埋葬了数千怨魂的凶煞之地,显得格外突兀。
安皌凝视着这朵不合时令的花,久久未动。
这埋葬了数千怨魂的凶煞之地,竟让这梅树悄无声息地生出几分灵智。
“死东西。”
她终是轻骂出声,折下花枝的瞬间,老梅树发出琴弦崩断般的颤音。
树皮下渗出金色汁液,那是混合了她本命精血的树髓。
恸的方向骤然传来万魂同悲的嘶吼。
驻扎在血壤原边缘的各派子弟顿时慌乱起来,传音符燃起的青光此起彼伏。
“灾厄异动!”
“速请长老——”嘈杂声被安皌一步踏碎。
她白靴走过焦土,足下绽开的血梅如焰,梅枝划出的符文似活蛇游入地脉,惊得潜伏的怨灵西散奔逃。
越是靠近,恸的反噬便越发强烈。
安皌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万千张叠加的人面——每张脸上都凝固着死亡瞬间的惊恐与怨恨。
而此刻,这些人面正疯狂撕扯着她镇压在此的半缕神魂。
众人只看到躁动的无形虚空,却没有一人能看到血壤原上信步走着一个人。
她摘下梅花,细长的梅花枝在土里滑动,画下纹路。
梅枝在焦土上勾画最后一道纹路时,安皌终是没咬住咳出一口血。
染血的枝条却突然疯长,新抽的嫩芽刺入地脉,与先前血篆连成巨大的锁魂阵。
镇压灾厄的那半神魂正在被千魂撕扯,痛感如万蚁噬心。
染血的梅枝却在她掌心疯长,抽出的新芽刺入地面,与先前血篆勾连成巨大的阵法。
躁动的恸凝固,被迫平息。
安皌并指划向心口,金线般的本源之力注入阵眼。
当最后一道符文亮起时,血壤原恢复死寂。
子弟们茫然西顾,没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