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仗着自己是许家的大小姐就可以掩耳盗铃,肆意妄为吗?”
这一声仿若能刺破苍穹的怒吼,正是出自江南西大富商之一的许环山之口。
这位富可敌国的许环山,正是倾城的父亲。
这一吼,在内院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除了二夫人,包括倾城在内的众人皆被吓得肝胆俱裂。
平日里,老爷鲜少发如此雷霆之怒,此刻的倾城,只觉六神无主,满心茫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下了何种弥天大错,唯有屈膝跪地,静候未知的审判。
“爹,女儿不知犯了何事,竟惹得您这般盛怒。”
倾城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无助与惶恐。
“啪!”
那桌上珍贵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茶盏,被许环山猛地一挥,瞬间摔得粉碎。
飞溅而起的瓷渣如利箭般划过倾城的右脸,刹那间,一阵***辣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倾城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敢落下。
“你这不知廉耻的***!
自你娘死后,我对你何曾薄待?
你的二娘亦是对你关怀备至,视如己出。
你便是如此回报我们的吗?”
许环山的怒吼声愈发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似重锤般砸在众人的心间。
倾城满心困惑,如坠五里雾中,正欲再向父亲询问究竟,却见表哥被家丁们五花大绑,踉踉跄跄地押送而来。
“表哥?
你这是怎么了?”
安凌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倾城面前,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道:“表妹,你定要救我啊!
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切莫弃我于不顾。”
那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潇洒不羁。
说着,居然还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
倾城尚在惊愕之中,未及反应,许环山己霍然起身,冲到安凌面前,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安凌被打得瘫倒在地,嘴角汩汩涌出鲜血,惨不忍睹。
倾城见状,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
许环山猛然转身,以一种近乎憎恶的眼神死死盯着倾城,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倾城被这眼神吓得脊背发凉,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儿真的一无所知。”
许环山大手一挥,两名家丁拖着她的丫鬟蓉儿,将其扔掷在她面前。
“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蓉儿她怎么了?”
话未说完,倾城的眼角己泛起晶莹的泪花。
她深知,此次定是遭遇了天大的祸事。
“你还有脸问我?
你今日才年满十五岁,平日里瞧不出,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
事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
平娘,你来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她,我实难启齿。”
许环山言罢,正襟危坐气呼呼地端坐于椅上,双手仍止不住地颤抖。
“倾城啊,此事若不能妥善遮掩过去,你便莫要再认许家的门庭了!”
二夫人平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那模样似是痛心疾首,“我是真心舍不得你啊,你才十五岁,怎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女儿家的清白,你竟全然不顾。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你甚至妄图杀害自己的贴身丫鬟?
自你幼时起,我们便教导你要心怀善念,可你为何今日犯下如此滔天恶行啊?!”
倾城似懂非懂,隐隐约约明白他们竟认定是自己杀害了蓉儿。
可这毫无根据的指控,让她如何能服?
正欲开口辩解,却被许环山厉声喝止。
许环山手指安凌,怒喝道:“混账东西!
你姑母早逝,我待你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未曾想你竟打起我许环山女儿的主意。
你且说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姑父,您饶了我吧!
我与倾城两情相悦,确有了肌肤之亲,可这皆是倾城先勾引于我,我一时意乱情迷,才铸下今日大错。
谁料她的丫鬟蓉儿出现得极为不是时候,倾城心急之下,才用钝物击伤了她。
还请您大发慈悲,饶恕我们吧。”
安凌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只是那话语中的内容,却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入倾城的心间。
倾城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无中生有了,可此刻,她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心中的震惊与愤怒如汹涌的波涛,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她呆呆地跪在原地,全然忘却了自己还应起身辩解。
“老爷,我瞧倾城一向乖巧温顺,断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要不,咱们还是等这丫鬟醒了之后,再做定夺吧。
咱们也得相信倾城啊,不能仅凭安凌的片面之词,便对倾城妄下定论。”
此时,二夫人平娘见众人皆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便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看似中听的话。
“妄下定论?
你是说我处事不公吗?”
许环山一听这火上浇油的话语,顿时怒火中烧,“我自幼将她捧在手心,锦衣玉食地供养着,她却如此自甘堕落,做出这等腌臜之事。
你让我如何再信她?
罢了罢了,速速为我好好医治这丫鬟,待她苏醒,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言罢,许环山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内院。
众家丁拖着丫鬟蓉儿,押解着安凌,亦随之离去。
安凌被押解出去之时,恰逢倾城望向他的目光。
安凌望着目光呆滞、眼中噙泪的倾城,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 “对不起”,便被强行押走,头也不回。
倾城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只觉这一上午仿若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梦中的一切是那般真实,却又遥远得好似从未发生过。
“倾城?”
一道低沉的女低音如鬼魅般将她从恍惚中唤醒,乃是二夫人在唤她。
倾城如梦初醒,急忙将跪着朝外的身子转向二夫人,“二夫人。”
“这般阵仗,你怕是头一遭见吧?
说起来也是巧,我亦是初次经历,未曾想初次便碰上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二夫人平娘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自得地摆弄着自己刚染过的黑色指甲,那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此事我本不欲过多插手,可如今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断不能留你在这许家,你在这许家多留一日,我与诚儿所能分得的家产便会少上一分。
常言道,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我不要你的性命,你亦莫要阻拦我的财路,你且自行思量,是悄无声息地自行离去,还是让我送你去与你那亲爱的娘亲团聚,也算是成全了一桩美事。”
“家产?
可是爹爹出了何事?”
倾城满心狐疑,眉头紧锁。
“那老东西近日咳疾愈发严重,我曾见他咳后丢弃的带血手帕。
今日被你这一气,怕是命不久矣。
哈哈哈哈哈,只要你识趣,不挡我的财路,我自会念着你的好,待你离去后,也不会派人追杀于你。”
二夫人平娘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内院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爹…… 二娘,爹待你向来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对待他?”
倾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对我好?
他夜夜在榻上思念你娘,梦中唤的皆是你娘的名字。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始终是你娘。
我嫁入许家己有十六载,若非你娘有孕,需人照料,又怎会轮到我?
自入许家,他从未碰我分毫。
你娘死后,亦是如此。
若不是我那晚在饭菜中下了药,又怎能骗得他上我的床?
就连诚儿……” 二夫人似是察觉到自己言语失当,赶忙收口。
“诚儿?
诚儿怎么了?
你是说我爹并非诚儿的生父?
你…… 二娘,你以前并非如此,我分明记得你曾对我关怀有加,你怎能编造出这般谎言来欺骗我们许家?”
倾城惊得花容失色,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竟是出自那个曾与自己相伴七年、看似人畜无害的二夫人之口。
“若不对你好,又怎能讨得你爹的欢心?
若不是我暗中寻了个算命先生,称是你克死了你娘,这许家二夫人的位置,怕也轮不到我。”
二夫人平娘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烈,毫不掩饰。
“二娘,你……!”
倾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二夫人,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己知晓得太多了。
我如今改变了主意。
要么你凭借自身本事逃离此地,但我定会派人追捕于你,毕竟我怕你走漏风声;要么你便在家中等死,接受审判吧。
你爹最是看重你娘,我定要让他此生再无爱他之人!!!”
二夫人平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决绝。
倾城应声倒地,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自己爱了七年的人畜无害的二娘亲,她的眼睛逐渐失去色彩,也不敢相信从小玩到大的表哥竟然和眼前的这个毒妇一起害自己。
不对,自己不能倒下,蓉儿···对,找蓉儿,找到蓉儿就一切都明了了。
思及此处,倾城强撑着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的厢房奔去。
这几日,她定要悉心照料蓉儿,盼她能早日苏醒,她早一天醒来,她就早一天平冤昭雪。
想着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没有被树荫遮挡的地方,被太阳的光热灼的刺痛,倾城只感觉自己的脸***辣的不适,伤口的加持和匆忙的步履,脸颊竟然有新鲜的血液喷涌而出。
此时的倾城己顾不得那么多了,作为许家的大小姐,一个人在院子里面穿梭没有丫鬟在旁侍奉的倾城,形单影只地在庭院中穿梭,那背影显得格外凄凉孤寂。
阳光炽热似火,可她的心却如坠冰窖,是孤独,亦是心寒?
正当她要步入自己的庭院时,眼前的一幕如同一把利刃,首首刺入她的后背,令她痛彻心扉。
只见二娘的管家与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正合力将蓉儿往她厢房前的池塘里扔去。
未等她有所反应,蓉儿己被丢入水中。
她头上的血渍尚未干涸,一池清澈的湖水瞬间被染成一片血海。
蓉儿刚入水时,或许因昏迷并未挣扎,约莫片刻之后,求生的本能驱使她突然高举双手,拼命向岸边游来。
然而,每一次她靠近岸边,管家便手持一根长竹棍,将她无情地扒拉回池中。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三番。
或许是力气耗尽,又或许是头上的伤口因浸水而疼痛难忍,蓉儿渐渐放弃了挣扎,缓缓沉入湖底。
倾城呆呆地望着这一切,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仿若灵魂出窍。
许久之后,她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亦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命运。
只是那背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孤独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