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碗里的暗流
林修远蹲在香菇基地的菌棚里，冻得首跺脚。
手机电筒的光柱在菌棚里晃来晃去，扫过那些有裂缝的菌棒。
他皱着眉头，一边查看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数据。
“王主任，这都啥时辰了还不回家？”
王大姐裹着貂绒大衣，“哐当”一声推开了菌棚的门，寒风一下子涌了进来。
她脖子上的大围巾随着动作晃动着，铂金戒指在应急灯下闪着刺眼的光。
“王主任，听说咱们镇的食用菌合作社要申报市级示范点？”
林修远头也没抬，继续专注地查看菌棒。
“那当然！”
王大姐大步流星地走到林修远身边，双手叉腰，声音提高了八度，“林镇长刚来，咱们得先喝顿接风酒，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这申报市级示范点，可是个大事儿，得好好庆祝庆祝。”
林修远终于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说：“酒改天再喝。
王主任，我刚去菌棚转了转，发现这菌棒有问题啊。
您看，这都啥情况，有这么多裂缝，还长霉斑了。”
王大姐看了看菌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呀，这算什么呀，菌棒有点小毛病很正常嘛。
再说了，这菌棒长霉斑，说不定是自然生长过程中的正常现象，哪能那么较真儿。
林镇长你刚来，不太了解情况，别大惊小怪的。”
林修远皱了皱眉头，说道：“王主任，这不是小毛病。
这菌棒长霉斑，很可能会导致香菇质量下降，甚至会影响到咱们镇香菇的名声。
要是申报市级示范点的时候，被检查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王大姐有些不耐烦了，跺了跺脚说：“哎呀，林镇长，你就放心吧。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准备明天的接风酒。”
“林镇长年轻有为啊。”
这时，赵科长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灰夹克，袖口露出半截“临江化工”的工作牌。
“赵科长是来给我普及经验来了？”
林修远瞥了他一眼，继续查看菌棒。
赵科长笑着说：“林镇长，我可不是来普及经验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不过这食用菌种植，讲究的是自然生长，不能太心急。
这菌棒嘛，就像人一样，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你看那些霉斑，说不定就是菌棒在自我调整呢。”
林修远盯着赵科长的袖口，冷冷地说：“赵科长是化工出身？”
“嗨，年轻那会儿在县化工总厂干过。”
赵科长把茶杯往桌上一顿，茶水溅出了一些，“后来响应号召支援农业，这不就来咱青松镇当技术顾问了嘛！
这菌棒长势，您看像不像咱们那会儿炼钢的钢花，噼里啪啦往外冒？”
林修远皱了皱眉头，说：“钢花可长不出黄曲霉素。
赵科长，我今天在菌棚拍了一些照片，您看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赵科长。
赵科长看了一眼照片，不耐烦地说：“哎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张懂个屁！
林镇长，我跟你说，那老张就是个老顽固，就知道按书本上的东西来，根本不懂实际生产。
这所谓的菌斑形状，和临江化工厂废水泡过的秸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林修远眼神一凛，说：“赵科长，你可别小看这事儿。
我查过相关资料，这黄曲霉素超标可是很严重的问题，吃了会危害身体健康。
咱们镇可是要打造绿色食品品牌的，要是被发现了，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赵科长有些恼羞成怒了，揪住林修远的领带，大声说：“你一个北大镀金的娃娃懂什么？
知道去年全镇多少人指着这菌棒救命吗？
王大姐家养猪场去年死了300头猪，就因为县里不让卖临江化工的化肥。
你要是把这事捅出去，让全镇的人都没饭吃，你负责得起吗？”
林修远用力甩开赵科长的手，严肃地说：“赵科长，我负责。
我既然来到这儿当这个副镇长，就得对全镇的老百姓负责。
这食品安全问题可不是小事，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就不管不顾。”
就在这时，张县长突然来了，他穿着一件貂绒大衣，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菌棚，大声说：“都在吵什么呢？”
王大姐连忙迎上去，委屈地说：“张县长，林镇长他......他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说咱们的菌棒有问题。”
张县长看了看林修远，又看了看赵科长，笑着说：“都别吵了。
林镇长，你在省里喝过真正的金骏眉？”
林修远皱了皱眉头，说：“张县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现在主要关心的是咱们镇香菇的质量问题。”
张县长脸色一沉，大声说：“林镇长，你刚来，不懂咱们这儿的实际情况。
这食用菌种植，得讲究个循序渐进。
你这么急着找问题，是不是想搞砸了这次的申报市级示范点？”
林修远毫不退缩，说：“张县长，我这是在为全镇的老百姓着想。
咱们不能为了申报市级示范点，就把问题藏着掖着。
要是真的出了问题，这责任谁来承担？”
张县长冷笑了一声，说：“林镇长，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不懂。
咱们青松镇的情况复杂，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修远说：“张县长，我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全镇的老百姓。”
张县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说：“好，林镇长，你有种。
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冷库警报器突然炸响。
王大姐尖叫着往菌棒堆里扑，赵科长被飞溅的玻璃划破额角，鲜血首流。
林修远在血泊中发现半张烧焦的票据，碘酒涂抹后显影的字迹让他浑身发抖——“临江市开发区二期规划用地审批表”，批复日期赫然是父亲车祸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