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布局
三十个马桶堆成小山，酸臭的秽物溅在他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只低头刷得认真。
"哟，这不是林废物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惊鸿的手指在刷柄上微微收紧，抬头时己换上讨好的傻笑——演武场方向，江无涯正晃着玉骨扇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扛着玄铁剑的外门弟子。
江无涯腰间悬着玄阶火凤武魂晶，红纹在晨雾里泛着妖异的光，那是昨日他刚在试炼中猎杀三阶火凤所得。
"师兄早。
"林惊鸿缩着脖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马桶边缘，"我...我这就刷完了。
""刷完？
"江无涯突然抬脚踹在他身侧的马桶上，秽物"哗啦"溅了林惊鸿半张脸，"你当玄霄宗的杂役是这么好当的？
上个月试炼，要不是我替你向长老求情，你这废物早被扔去喂血狼了。
"他蹲下来，玉骨扇挑起林惊鸿的下巴，"现在连句谢都没有？
"围观的杂役和外门弟子哄笑起来。
林惊鸿任由秽物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谢...谢师兄。
""这才对嘛。
"江无涯满意地首起身子，扇柄敲了敲腰间的武魂晶，"下个月就是内门大比，我这火凤晶吞了能冲武师三重。
到时候你这废物要是能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倒可以考虑让你妹妹喝口热粥——毕竟她现在发着烧，要是断了药..."林惊鸿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却在触及江无涯戏谑的眼神时瞬间熄灭。
他"扑通"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求师兄可怜婉儿！
她才七岁，要是没了药...""行了行了。
"江无涯嫌恶地后退两步，"看在你还算识相的份上，明日让杂役给你送两副退烧药。
"他转身时，玉骨扇在掌心拍得啪啪响，"记住了，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林惊鸿跪在原地，等确定再无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才缓缓抬起头。
额角渗出的血混着秽物，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痕迹。
他摸出怀里的小瓷瓶，"百日散"的幽蓝药丸在指缝间泛着冷光——这是他花三个月时间，在江无涯常去的茶楼里，用掺了曼陀罗的茶换回来的。
那老茶倌不会知道，他递出去的每一盏茶，都在给江无涯的武魂晶淬毒。
日头升到中天时，林惊鸿终于洗完最后一个马桶。
他蹲在井边搓洗着发臭的衣袖，听着不远处两个外门弟子的闲聊："赵长老昨日在藏经阁翻旧卷，我瞧着他手里拿的是十年前的试炼记录...""嘘！
"另一个弟子压低声音，"你忘了三年前北冥林氏被灭门？
当时赵长老还是外门执事，据说亲眼看见..."林惊鸿的手指在井水里骤然收紧。
他望着水面晃动的倒影，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听见"赵长老"和"试炼记录"同时出现。
深夜，林惊鸿抱着一摞洗好的衣物穿过演武场。
月明星稀，赵长老的药庐还亮着灯。
他故意踉跄两步，怀里的衣物"哗啦"散落一地，正好撞在从药庐出来的赵长老身上。
"对...对不起！
"林惊鸿慌忙蹲下捡衣服，指尖却"不小心"碰翻了赵长老手里的药篮，晒干的紫叶草和赤焰花撒了满地。
赵长老皱了皱眉，刚要发作，却在看清林惊鸿的脸时顿住了。
这张脸他太熟悉——三年前的玄霄宗测试，这孩子可是用黄阶狼武魂硬抗了玄阶虎魂晶的冲击，当时满座长老都夸他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
可如今..."小友？
"赵长老蹲下身帮忙捡药，触到林惊鸿掌心的老茧时微微一怔——杂役的手不该有这么厚的茧，更不该有习武之人特有的骨节。
林惊鸿的肩膀抖了抖："长老，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头时眼眶泛红，"我妹妹病得厉害，我想多洗些衣服换钱抓药，可杂役说我洗得慢...他们就打我..."赵长老的喉头动了动。
他望着林惊鸿额角未消的青紫，想起昨日在藏经阁翻到的记录——三年前的外门试炼，本该只有十人的秘境突然涌进三十个弟子，林氏兄妹被狼群围追时，本该接应的执事却带着人去了相反方向。
"你...你妹妹的病，可请大夫瞧过？
"赵长老斟酌着开口。
林惊鸿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请不起...大夫说要玄阶熊胆，我哪弄得到..."他突然抓住赵长老的衣袖，"长老，我听说您当年管过试炼记录...我爹说过，玄霄宗是讲理的地方..."赵长老的手猛地一颤。
他抽回衣袖，背过身去："深夜露重，你快些回去吧。
"可走了两步又停住，"后山废弃药庐的地窖里，或许有些旧药材。
你...你明日寅时去，莫要让旁人看见。
"林惊鸿望着赵长老佝偻的背影，眼底的阴鸷褪了几分。
他捡起地上的药草，发现其中一株紫叶草的叶脉间夹着张纸条——"十年前试炼，秘境方位被改"。
第二日寅时，林惊鸿摸黑爬上后山。
废弃药庐的木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铜锁，他从怀里摸出铁丝挑了两下，"咔嗒"一声锁开了。
霉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破窗照在满地的陶瓮上，其中一个瓮底刻着"藏珍"二字。
"小友倒是会挑地方。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惊鸿猛地抬头，只见梁上坐着个白发老者，正晃着酒葫芦灌酒。
他穿的青衫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七八个药囊，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老...老人家？
"林惊鸿后退两步，装作惊慌，"我...我不是偷东西的！
"老者打了个酒嗝，突然从梁上跃下。
他的脚尖点过陶瓮，带起一阵风，林惊鸿怀里的紫叶草"刷"地飞了起来。
老者捏着那株草凑到鼻前，突然笑出声："紫叶草喜阴，你这株叶尖却有焦痕——是在演武场的日头下晒了半日吧？
"他盯着林惊鸿的眼睛，"小友装痴傻装得不错，可这双眼睛，比玄霄宗的冰潭还冷。
"林惊鸿的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要退，却撞在身后的陶瓮上。
老者的手指突然按在他腕间，林惊鸿只觉一阵刺痛，体内滞留的武魂力竟顺着老者的指尖缓缓流动——这是只有武尊境以上强者才能做到的"探脉"！
"九转玄魂体？
"老者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难怪能瞒过那些蠢货。
三年前北冥林氏被灭，你带着妹妹逃到这里，对吧？
"林惊鸿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张了张嘴，却听老者接着说："老夫药尘子，百年前是万药谷的大供奉。
"他的手指抚过脸上的刀疤，"后来看着族人被武魂晶反噬而死，便烧了药庐，断了武道。
"他突然抓起林惊鸿的手，塞进一把褐色药粉，"这是续脉散，你妹妹的高烧是武魂力紊乱所致，每日掺在粥里喂她。
""您...为什么帮我？
"林惊鸿攥紧药粉，声音发颤。
药尘子弯腰捡起酒葫芦，仰头又灌了一口："因为你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明明能掀翻整座山，却要装作搬不动石头的傻子。
"他指了指地窖角落的檀木盒，"里面有本《百毒经》，你拿去。
记住，这世上最毒的不是药，是人心。
"林惊鸿打开檀木盒，泛黄的书页间飘出张残页，上面的字迹与妹妹锦囊里的纸条如出一辙："当年那事，与玄霄宗..."."后日便是初一，玄霄宗要往死亡谷送祭品。
"药尘子突然压低声音，"你带着妹妹的狼魂晶去，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他拍了拍林惊鸿的肩膀，"小友，记住了——装猪可以，但别真成了猪。
"月光爬上药庐的断墙时，林惊鸿抱着檀木盒往回走。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他摸了摸怀里的续脉散，耳边回想着药尘子的话："你妹妹的病，老夫还能再想想办法。
"后山的老鸦突然惊飞，林惊鸿抬头望去，只见药庐的窗口闪过一道白影。
他攥紧檀木盒，嘴角终于扯出一丝冷笑——江无涯，王执事，玄霄宗的各位长老，你们以为的废物，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