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一扇漆成墨绿色的后门,木质门框上爬着几道细小的裂纹,像是记录着这家店的历史。
"这是工作间。
"阳光透过天窗斜斜地洒进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乐瑶惊讶地发现这里远比想象中宽敞,靠墙是一排原木工作台,上面整齐摆放着各式花艺工具——剪刀、铁丝、彩带、包装纸,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
一把老旧的黄铜水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壶嘴还滴着水珠,显然刚使用过。
"这些工具都留给你。
"简墨的手指轻轻抚过工作台边缘,"德国进口的枝剪,用十年都不会钝。
"他的语气里带着匠人特有的骄傲。
乐瑶注意到墙上钉着的几张照片——一片向日葵花田,暴雨中的城市街景,还有一张模糊的战场硝烟。
最后这张照片被钉在角落,边缘己经卷曲。
简墨顺着她的目光,迅速取下那张照片塞进抽屉。
"楼上还有阁楼。
"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快得可疑。
狭窄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声响。
阁楼比乐瑶想象中温馨得多——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窗前摆着两盆郁郁葱葱的绿萝。
阳光透过格子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可以住在这里,省下房租。
"简墨站在楼梯口没有进来,"床垫是记忆棉的,对腰好。
"乐瑶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微风送来街对面面包店的香气,混合着楼下花店的花香,让她突然鼻子一酸。
前世最后的日子里,她的病房窗户永远紧闭,只有消毒水的气味。
"为什么想转让?
"她转身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台上一盆多肉植物肥厚的叶片。
叶片饱满得几乎透明,在阳光下像一块块翡翠。
简墨的眼神飘向远处,越过她的肩膀望向窗外的某处。
"有些事……需要去处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乐瑶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内侧的一道疤痕——细长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楼下一阵风铃响动,打破了寂静。
"你看起来很年轻,为什么想开花店?
"简墨突然反问,灰色的眼睛首视着她,像是能看透人心。
乐瑶笑了笑,转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多肉植物的尖尖,"因为上辈子死得太早,这辈子想活得不一样。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像是在开玩笑,却让简墨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在她脸上寻找什么。
"胃癌?
"他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乐瑶的手指僵在半空,多肉植物的叶片微微颤动。
"你怎么……""猜的。
"简墨移开视线,"你刚才摸胃部的动作,像是那里曾经疼过。
"乐瑶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追问。
她环顾阁楼,"你打算卖多少钱?
"简墨报了一个数字,比乐瑶预想的要低得多。
"包括楼下所有存货和设备,还有半年的房租己经付了。
"乐瑶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自己的存款。
八万六减去信用卡欠款,刚好够用。
"我能明天给你答复吗?
""当然。
"简墨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米色名片,边缘有些毛边,像是经常被拿在手里摩挲。
"上面有我的电话。
"乐瑶接过名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简墨的。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电流击中——炮火连天的战场,一个拿着相机的背影在硝烟中奔跑;然后是医院惨白的墙壁,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最后是一束向日葵,被放在空荡荡的病床上……画面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怀疑是不是幻觉。
名片从她指间滑落,简墨敏捷地接住,两人的手再次相触。
这次没有幻象,只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你还好吗?
"简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中带着某种乐瑶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嗯,只是……有点恍惚。
"乐瑶勉强笑了笑,接过名片小心地放进包里。
她突然注意到简墨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像是长期戴过戒指留下的。
"明天见。
"走出花店,乐瑶深吸一口气。
暮色己经降临,街灯次第亮起。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开花店,但她确定一件事:这一次,她要选择让自己快乐的生活。
她回头望去,透过花店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简墨正站在那簇向日葵前,手指轻抚花瓣,嘴唇微动,像是在对花儿说话。
灯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锋利疏离。
乐瑶摸了摸包里的名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的触电感。
她突然很确定,这家花店和这个神秘的男人,将会彻底改变她重生的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