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三月的雨总是裹挟着煤灰,落在锈蚀的铁皮桶里,像极了父亲毛铁山醉酒后额头磕在赌桌上的闷响——二十一年来,这声音比镇上的晨钟暮鼓更准时。
奶奶的银镯子又在叮当作响。
毛硕洲翻身下床,赤脚踩过潮湿的泥地。
里屋的煤油灯将老人佝偻的影子投在发霉的土墙上,仿佛一株即将倾倒的老树。
陶罐里的药汤翻滚着蜈蚣与蝎尾,腥气混着枞木燃烧的焦味,让他想起上周在后山见到的腐尸——那个采药人的腹腔里,也塞满了这样的毒虫。
"阿洲,喝药。
"奶奶枯枝般的手腕递来豁口瓷碗,银镯内侧的苗文"锁魂"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毛硕洲盯着药汤表面浮起的油膜,突然想起卫生所王大夫的叹息:"尘肺晚期,喝砒霜都比这偏方死得痛快。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惊飞梁上燕雀。
毛铁山裹着鱼腥与劣质香水味撞进来,脖颈处的新鲜牙印还渗着血珠。
这个曾经名震乌镇的篾匠,如今眼白泛着尸黄,指甲缝里嵌满赌场的骰子碎屑。
"钱呢?
"他眼球凸得像死鱼,"上周卖竹筏的钱!
"毛硕洲护住装草药的布袋退到神龛旁。
母亲的黑白照片被撞得倾斜,炭笔画的笑脸浸在香灰里。
供桌下压着的苗绣香囊突然渗出黑血——那是三天前他在鬼哭崖捡到的,绣着"平安"的布料己爬满白蛆。
皮带撕裂空气的刹那,毛铁山突然僵住。
他浑浊的眼球倒映着香囊渗出的黑血,喉间挤出嗬嗬怪笑:"龙大夫说的没错...养儿子不如养蛊..."暴雨中的鬼哭崖像张开的兽口。
毛硕洲的蓑衣被狂风掀起,豁口柴刀在腰间晃荡。
岩缝里嵌着无数陶罐,有些碎裂的豁口处露出蜷缩的婴孩骸骨——都是当年超生溺死的女婴。
十年前母亲病重时,他也曾想过来此寻死。
"你要找血灵芝?
"沙哑的男声从老槐树下传来。
张九川的翡翠扳指映着电光,唐装袖口的金线蜈蚣正在蠕动。
脚边麻袋渗出黑血,形状像是裹着半截人腿。
"一株五百。
"伞尖戳向悬崖,"要带根须的。
"毛硕洲抓住垂落的藤蔓时,腰间香囊突然发烫。
铜钱撞击声混着雷暴,萤火虫从岩缝涌出,聚成母亲临终前的笑脸:"快逃..."冷库白炽灯管滋啦作响。
毛硕洲的登山靴陷进粘稠血泊,军用强光手电扫过冷藏架。
那些被菌丝包裹的"灵芝培养皿",分明是蜷缩的人体。
最深处那具尸体手腕上的银镯,刻着苗语"长命百岁"。
"奶奶?!
"菌丝暴长缠住脖颈的瞬间,监控摄像头红光骤亮。
张九川的猎枪挑起他下巴:"纯阳命格果然耐造,二十年前就该拿你炼丹。
"蓝若羌的蝎尾刺穿张九川喉咙时,血花溅在因果镜残片上。
少女舔舐毒血轻笑:"告诉少谷主,游戏该换玩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