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杨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或者说根本没怎么睡，在迷糊中总是能听见丧尸的叫声。
后半夜他到了靠里的自己的卧室睡下，却总是被各种声音惊醒。
断断续续地到了早上六点，晨光如锈蚀的刀片割开窗帘。
李杨猛然从床上坐起，甩了甩脑袋，过短的睡眠时间使他有些头疼，整夜的动静让他心神不宁。
脱下被汗浸湿的衣服，猛灌了几大口水，李杨走到厕所，接了一洗手池的水，将脸埋下去，冰凉的感觉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
自来水的供应也还未停止，只是水压比往常小了很多。
一夜过后，李杨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反正怎么样都可能死，与其就这么简单地自我了结，倒不如尝试着生存下来，能一天是一天吧。
蝼蚁尚且偷生，李杨说自己不怕死是假的，但作为一名荒野探险爱好者，到过荒无人烟的山区、沙漠、雪原，经历的挑战数不胜数。
只是这次的挑战，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艰巨的多。
父母在他小时候因为车祸去世了，他从没见过外祖父母，而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在前几年也相继去世了。
至于其他亲戚，李杨更是极少接触，他们不知为什么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换句话说，李杨算得上是举目无亲。
这是末日最残忍的仁慈，没有需要道别的亲人。
思考片刻，李杨开始动手清点，整理自己眼下拥有的所有资源。
水和电都还没停，这是当前的最好消息，但在末世发电站和水厂都失去了管控，停水停电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电倒是好说，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除了风扇空调和冰箱之外，其他用电的地方倒也不多。
若是真的停电了，除了会有食物冷藏问题，他暂时也死不了。
水就比较麻烦了，停水之后他将再也无法获得水资源，李杨必须得冒险出门去外面寻找。
三伏天里，每天的饮水需求绝对小不了，没水他就真的得渴死了。
感受到随着太阳升起渐渐升高的温度，李杨一拍脑袋，打开了里面的那间卧室的空调，这个房间空调的外机在下面一层的楼道外面，相对比较隐蔽，就算被人注意到，想找到这里也不太容易。
另外两个房间都靠着马路边，外机就装在窗户旁边，如果真的有其他幸存者，很容易就会察觉到空调的响动，而且能很快确定到具体的房间。
李杨将风扇所有的风扇开到最大，并且避免它们吹动窗帘。
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电，不如将电力的作用榨干来降降温。
这能让他少喝些水，同时还能减慢放在外面的食物的腐烂速度，毕竟冰箱也就那么一点大，不能装下所有东西。
手机、充电宝，甚至于能充电的台灯都***上了电源，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而后，李杨又把家里几乎所有的容器都装满了水，脸盆、水桶、瓶瓶罐罐、收纳盒、洗衣机，还找了几个结实的塑料袋挂起来，能装一点是一点，每一滴水在关键的时候都是可以救命的。
然后就是食物，李杨几乎将家翻了个底朝天，翻找食物的过程像在考古。
冰箱冷冻层最里面有一大袋月饼，大概是去年中秋剩下的；厨房橱柜深处滚出一罐2019年的黄花鱼罐头，标签上印着"新春特惠"。
大致估计下，米、面这些碳水主食大概够吃十天，蔬菜、肉类满打满算能吃个一周，算上一些带包装的面包零食等，不考虑营养均衡的前提下，也许能坚持二十天。
当然是在不会太快停电，冰箱能正常运作的前提下，不然许多肉类没多久就会变质。
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功率调到了最高，其余塞不下、保存时间长些的食物，李杨全都堆到了自己的卧室。
忙活了一上午，杨再抬头看向时钟时，时针己经指在了“10”，不知不觉快到中午了。
今天的天气好像比平常的夏日更为炎热，太阳的滚滚灼热洒向大地，窗外热浪依旧。
街道上的人体残骸在这样的温度下明显加快了腐烂，和丧尸身上的味道混为一体。
即使在五楼，窗户紧闭，窗帘拉上，正午的热浪裹着尸臭渗入房间，腐臭味道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荡着。
这是末世的味道啊，李杨默默叹息着，用胶带封死了门窗缝隙。
丧尸们第一天的“狂欢盛宴”差不多结束了，没有发现食物，它们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密密麻麻的。
杨很想知道还有多少幸存者，这关乎这种病毒到底有多高的感染率。
从街道上的丧尸（被感染者）数目大致判断，或许万不存一。
如果是空气传播再加上恐怖的感染率，只要波及范围够大，哪怕是军队也难逃一劫。
李杨终究是抱有一丝会得到救援的希望的，尽管很渺茫。
李杨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收音机，在这种没有手机信号的环境下，如果说什么地方还可能收到信息，那想必是在广播频段上了。
可惜自己连同收音机在内的大部分荒野求生工具，在前段时间全都被他放到乡下老家的房子去了。
乡下老家的房子在橡镇，洋村，是爷爷奶奶住的，他们去世后所有权也自然归属到杨的头上了，只是李杨从来也不和那些亲戚走动，自然也就很少回去，现在就是拿来堆一些杂物。
李杨思索片刻，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转移到乡下的房子去住，偏僻的农村本就人口稀少，所以感染者也不会太多。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还可以去田里和山上寻找食物，李杨觉得这比在丧尸遍地的城市里安全的多。
李杨想着都有些激动了，忽然他又叹了口气，自己连现在这扇门都不敢出，谈何那么远的转移计划。
橡镇在瀑县北边几十公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从J6高速，二是从794国道，无论哪条路都显得困难重重。
走到厨房，大概检查了一下。
液化气是前西五天刚换的，用到食物消耗殆尽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在彻底停电之前，杨只会先用电磁炉，液化气也是资源，能省一些是一些了。
李杨将电磁炉功率开到“1800”，电磁炉的散热风扇旋转着。
锅里的白菜叶在少量水里翻滚，他盯着那些逐渐软塌的菜梗，发着呆。
腐臭味越发浓烈了。
突然，阳台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李杨走向阳台拉开窗帘，惊骇地几乎心跳停止。
五根青灰色的手指正扒在防盗网外沿。
李杨抄起靠在墙角的钢质晾衣杆冲过去时，那只从楼上坠下的丧尸己经抓着防盗窗爬了半截进来，另外一半卡在了防护栏缝隙里。
它的左腿以反关节角度扭曲着，脖颈上的工牌摆动：“瀑县自来水厂”。
"操！
"李杨将晾衣杆尖端胡乱捅向那张腐烂的脸。
丧尸的鼻梁骨似乎十分脆弱，一瞬间就塌陷了，粘稠的黑血溅出让金属杆有些打滑。
丧尸咬住衣杆猛地拉扯，李杨差点没握住杆子，T恤己被完全浸湿，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牙齿在钢管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李杨甚至能看见染着血的牙齿上的烟渍。
看着挣扎的丧尸，李杨不知哪里蹿出一股怒意。
“别他妈来烦老子啊！”
杨突然几下用力，那家伙居然被杨捅了下去。
楼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李杨往下看去。
地上只有一个摔得不成人形的物体在黑色液体中挣扎。
数不清的丧尸听见响动朝坠落处奔去，或许有上百个。
在附近转了又转后，少部分丧尸腐烂的眼球竟向上翻起，抬头向上看来。
李杨心中大骇，赶忙蹲了下来，竭力压制住“砰砰”的心跳。
空气凝固的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确认自己未被发现，李杨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未沾染丧尸的血液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拉上了窗帘。
没想到他第一次首接面对丧尸，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夜晚，李杨在日历上划掉了“7月21日" 。
李杨蜷缩在沙发与茶几形成的三角区，后腰抵着冰凉的纤维的沙发下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面割出银线，随着云层移动忽明忽暗。
窗外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
李杨熄灭灯光匍匐至窗边，看见两只丧尸正在争夺半截小腿骨。
较瘦的那只突然用断裂的指骨刺穿同伴眼球，黑稠液体溅在玻璃门上，形成类似抽象派油画的飞溅痕迹。
这个发现让李杨浑身发冷——丧尸之间竟会自相残杀。
他摸黑在笔记本新增条目：丧尸间存在资源争夺现象，可能保留部分生物竞争本能。
注：或可利用此特性制造诱饵引发内斗。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东方天际时，李杨发现自己保持着攥笔入睡的姿势。
掌心的圆珠笔在虎口压出深红凹痕，像盖了个无形的生存许可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