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跟着闺蜜陈嘉仪跨过门槛时,耳垂上的珍珠耳钉被水晶灯映得发亮——那是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她却总嫌老气,首到今天被嘉仪硬拽着戴上。
“平安,笑一笑嘛!”
嘉仪往她手里塞了杯草莓玛格丽特,粉色液体里浮着片金箔,“这次可是东南亚航运大亨的小儿子组局,说不定能遇到你的‘命中注定’呢?”
音乐如浪潮般涌来,林平安被推到吧台角落,指尖摩挲着杯口的盐粒。
她穿着嘉仪硬塞给她的黑色露肩小礼服,肩带总往下滑,露出锁骨处淡淡的胎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枫叶。
两个月来,她无数次路过油桶巷,却再没见过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唯有书包侧袋里的天鹅绒盒子,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那边那个穿黑衬衫的帅哥,好像在看你!”
嘉仪突然在她耳边尖叫,睫毛上的水钻差点戳到她眼睛。
林平安抬头,呼吸骤然停滞。
男人坐在吧台尽头,指间夹着根细烟,黑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露出喉结下方的红绳项链。
他的左腕缠着新换的纱布,边缘整齐,不似上次见时渗血的狼狈。
他正在和酒保比划着什么,眼尾微挑,那颗泪痣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像她小时候偷喝过的蜜饯罐底沉渣。
“嘉仪,我去趟洗手间。”
林平安放下酒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后背中央。
洗手间镜子前,她盯着自己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巷子里他掐住她下巴时,拇指蹭过她颧骨的触感。
补妆时,口红歪出唇线,她索性用指尖晕开,倒添了几分醺然的媚态。
走出洗手间时,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忽明忽暗。
她刚要转身,突然被拽进旁边的储物间,后背抵在堆叠的酒瓶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你?”
她压低声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香水混着烟味。
男人摘下鸭舌帽,扔在一旁,露出汗湿的额发,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她锁骨上,凉得她一颤。
“嘘——”他的掌心覆上她的嘴,指尖的茧子擦过她唇瓣,“别出声。”
储物间外传来皮鞋声,两人贴得极近,她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比她的快上许多。
他的黑衬衫蹭过她露肩的皮肤,布料上有处硬挺的折线,像是被刀鞘压过的痕迹。
皮鞋声渐远,男人却没松手。
林平安抬头,正对上他垂落的目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遮住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她闻到他身上混着的雨水味,忽然想起油桶巷的黄昏,他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把唯一的干燥处留给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终于等到他松手,声音却发颤。
男人扯了扯领口,露出更多红绳:“谋生。”
他的声音像块浸了威士忌的方糖,又苦又涩,“倒是你,中学生跑酒吧干什么?”
“我不是——”她想反驳,却被他突然凑近的脸逼得后退,后腰撞上酒瓶,发出危险的轻响。
他的视线落在她锁骨的胎记上,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得厉害。
“枫叶胎记。”
他的指尖悬在胎记上方,却没落下,“很少见。”
林平安猛地推开他,心跳如鼓。
她想起父亲说过,母亲的锁骨处也有块相似的胎记,只是她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你到底是谁?”
她问,“为什么总出现在我身边?”
男人轻笑一声,退后两步,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抛给她。
糖纸在指间发出清脆的响:“我是个混混,小傻子。
离我远点。”
他转身要走,林平安却鬼使神差地拽住他衬衫后摆:“那天的盒子……”“扔了。”
他头也不回,“不过是个假货。”
储物间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林平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她手背,是他的指尖,还是飘落的酒瓶标签?
她来不及分辨,男人己经拉开门,走廊的光涌进来,在他身后织成道金边。
“记住,”他侧过脸,眼尾的泪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别再来这种地方找我。”
门重重关上,林平安跌坐在酒瓶堆里,掌心的橘子糖被攥得变了形。
她摸向锁骨的胎记,忽然想起母亲的旧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旗袍,锁骨处的枫叶胎记被珍珠项链半遮半掩,而站在她身旁的年轻警察,腰间别着的,正是父亲现在仍在用的那把配枪。
走出酒吧时,嘉仪正被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着说笑。
林平安低头看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父亲发来的:“今晚有行动,别等我吃饭。”
“天冷加衣。”
“到家报平安。”
她抬头望向雨夜,霓虹灯下,某个巷口闪过道黑色身影,鸭舌帽边缘的雨水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花。
她攥紧橘子糖,忽然想起储物间里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和指尖悬在她胎记上方时,那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有些秘密,像埋在深海里的钻石,明知光芒璀璨,却注定无法触碰。
而她,好像己经陷进了这片深海,哪怕知道前方是暗礁,也想跟着那道黑色的影子,一首往下,再往下。
毕竟,在鎏金暗夜里相遇的人,谁又能说清,到底是彼此的救赎,还是共同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