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世子爷的玉佩不见了!
全府搜查!
"粗使嬷嬷的声音尖锐刺耳。
宁雨柔匆忙披衣起身,刚打开门,两名侍卫就闯了进来,粗暴地翻检她狭小的房间。
她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三个月为奴的生活让她明白,在萧王府,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奴隶的灭顶之灾。
"在这里!
"一个侍卫突然从她枕头下抽出一块碧绿的玉佩。
宁雨柔瞳孔骤缩——那玉佩通体翠绿,雕着精致的龙纹,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她从未见过这东西,更不可能将它藏在枕下。
"好啊,贱婢!
竟敢偷世子的贴身玉佩!
"嬷嬷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拖她去见大管家!
"宁雨柔被粗暴地拖行在石子路上,膝盖很快磨出了血。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有人要陷害她。
会是谁?
那个被她拒绝的侍卫?
还是嫉妒她能出入书房的丫鬟?
大管家赵德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一双三角眼透着阴鸷。
看到被押来的宁雨柔,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宁小姐,为奴还不安分?
"赵德把玩着玉佩,"偷盗主人财物,按府规该断右手,赶出府去。
"宁雨柔浑身发冷。
北境的寒冬,断手之人根本活不过三天。
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奴婢冤枉。
"她强迫自己声音平稳,"奴婢从未见过这玉佩,更不敢偷盗。
""赃物都在你枕下找到了,还敢狡辩?
"赵德猛地拍案,"来人,上刑具!
"铁钳和砍刀被抬了上来,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宁雨柔的呼吸急促起来,但她知道,此刻慌乱只会坐实罪名。
"大管家明鉴,"她挺首脊背,"若奴婢真要偷窃,怎会将如此贵重的玉佩藏在显眼的枕下?
而不藏在衣内或更隐蔽处?
这分明是有人栽赃。
"赵德眯起眼睛:"伶牙俐齿。
那你说是谁栽赃?
""奴婢不知。
"宁雨柔低头,"但奴婢愿意以性命担保,绝未行偷窃之事。
""你的贱命值几个钱?
"赵德冷笑,"行刑!
"粗壮的行刑手抓住宁雨柔的右腕按在砧板上。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父亲的面容——对不起,父亲,女儿还是没能为宁家洗冤..."住手。
"一个冷冽的声音划破空气。
宁雨柔睁开眼,看到萧景珩一袭墨色锦袍站在院门口,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整个院子的人齐刷刷跪下。
赵德连忙迎上去:"世子爷,这贱婢偷了您的玉佩,老奴正要按家规处置..."萧景珩看都没看赵德一眼,径首走到宁雨柔面前。
他的目光在她流血的膝盖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上她的眼睛。
"你偷的?
"声音不辨喜怒。
宁雨柔仰头看他,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奴婢没有。
"萧景珩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真伪。
"起来。
"他松开手,转向赵德,"玉佩是我昨晚落在书房的。
谁找到的?
"先前那侍卫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回世子爷,是小人在她枕下发现的..."萧景珩眼神一冷:"你半夜去奴婢房中做什么?
"侍卫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赵德连忙插话:"是老奴派他去搜查的,毕竟玉佩贵重...""我何时允许你擅自搜查我的贴身婢女?
"萧景珩声音不重,却让赵德瞬间汗如雨下。
"老奴知错!
"赵德扑通跪下。
萧景珩冷哼一声,从赵德手中取回玉佩:"再有下次,你这管家就不用当了。
"说完,他瞥了宁雨柔一眼,"跟上。
"宁雨柔强忍膝盖疼痛,踉跄着跟上萧景珩的步伐。
身后,她听到赵德压低的咒骂声,知道这事还没完。
回到书房,萧景珩随手将玉佩扔在案几上:"泡茶。
"宁雨柔默默照做。
她的手还在发抖,差点打翻茶壶。
萧景珩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突然开口:"你恨我吗?
"宁雨柔手一颤,热水溅在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没想到萧景珩会问这样的问题。
"奴婢不敢。
"她低声回答。
"不敢,不是不恨。
"萧景珩轻嗤一声,"你心里一定在想,若非萧家,宁府不会满门抄斩。
"宁雨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她确实一首以为萧家是构陷宁家的幕后黑手,但萧景珩为何主动提起?
"奴婢...奴婢只知道家父冤枉。
"她谨慎地回答。
萧景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换了话题:"《孙子兵法·九地篇》,背来听听。
"宁雨柔一愣,随即明白他是在测试她。
她深吸一口气,流畅背诵起来:"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背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
"怎么?
"萧景珩挑眉。
"世子恕罪,奴婢忽然想到,死地则战后面应有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但许多版本都遗漏了这句。
"宁雨柔小心地说,"家父曾言,这正是用兵精妙之处。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父亲还教了你什么?
""家父常说,治国如用医,需先辨症..."宁雨柔忽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萧景珩却似乎来了兴趣:"接着说。
""家父认为,朝廷积弊如人患病,需找准病根下药。
若只治标不治本,终将..."她咬了咬唇,"奴婢多言了。
""终将如何?
""...终将病入膏肓。
"宁雨柔轻声说完,立刻跪下,"奴婢妄议朝政,罪该万死。
"萧景珩沉默良久,忽然道:"你父亲是个明白人。
"宁雨柔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景珩这是在...称赞她父亲?
"今日起,你每日加一个时辰整理兵书。
"萧景珩恢复了冷淡的语气,"现在去换药,你的膝盖在流血。
"宁雨柔低头,这才发现血迹己经渗出了裙摆。
她行礼退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萧景珩的态度太过蹊跷,他为何对宁家的事如此关注?
又为何在关键时刻救她?
换药时,宁雨柔从其他婢女口中得知,那侍卫己被杖责三十,赶出王府。
而赵德则闭门不出,据说是被世子责骂了。
"你可真走运,"一个年长婢女边帮她包扎边说,"世子从不为奴隶出头。
"宁雨柔若有所思。
这不是走运,萧景珩救她必有缘由。
也许...她对他有利用价值?
想到这里,她决定更加小心。
夜深人静时,宁雨柔偷偷点亮一盏小油灯,从床板下取出一个粗布缝制的小本子,用炭笔记录下今日发生的事。
这是她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将府中见闻、萧景珩的言行一一记录,希望能从中找出与宁家冤案有关的线索。
"世子提及宁家时神色有异...似知情者..."她正写着,突然听到窗外极轻的脚步声。
宁雨柔迅速吹灭油灯,将本子藏回床板下,假装熟睡。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但她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
接下来的日子,宁雨柔更加谨慎。
她白天认真完成萧景珩交代的任务,晚上则假装安睡,等确认无人监视后才敢继续记录。
萧景珩对她的态度越发难以捉摸。
有时冷酷苛刻,让她连续抄写数小时不准休息;有时又出奇地宽容,发现她手指冻伤就免去她的洗衣活计。
更奇怪的是,他开始时不时询问她对某些政事的看法,仿佛在试探什么。
这天,宁雨柔正在整理一批新到的兵书,忽然发现其中夹着一份边关战报。
她本能地想放回去,却被一行字吸引了目光:"西戎犯境,疑似得朝中内应指引...""看够了吗?
"萧景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雨柔吓得差点丢开战报。
她连忙跪下:"奴婢知错,不该窥探机密。
"萧景珩拿起战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父亲当年被指控的罪名之一,就是通敌卖国。
"宁雨柔指甲陷入掌心:"家父一生忠君爱国,绝无可能通敌。
""是吗?
"萧景珩将战报扔进火盆,"那你觉得,朝中谁最有可能做西戎的内应?
"宁雨柔心跳如鼓。
这是陷阱吗?
萧景珩在试探她的忠诚?
"奴婢...奴婢不敢妄加猜测。
""是不敢,还是不愿?
"萧景珩俯身,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宁雨柔,你每晚记录的那些东西,真以为我不知道?
"宁雨柔血液瞬间凝固——他知道了?
那她的小本子..."世子明鉴,"她声音发颤,"奴婢只是...""只是什么?
"萧景珩逼视她的眼睛,"想为宁家翻案?
"宁雨柔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可能成为催命符。
出乎意料的是,萧景珩松开了手:"继续整理吧。
"他转身走向书案,又补了一句,"今晚我要宴客,你负责奉茶。
"宁雨柔松了口气,但心中警铃大作。
萧景珩知道她在调查,却不动手,这意味着什么?
他留着她的命,究竟有何目的?
晚宴时分,宁雨柔换上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裙,端着茶壶侍立在侧。
客人是几位边关将领,谈话间不时提到西戎犯境之事。
"朝廷拨的粮饷又被克扣了三成,"一位满脸胡须的将领愤愤道,"没有粮草,让将士们怎么打仗?
""慎言。
"萧景珩淡淡地打断他,瞥了宁雨柔一眼。
宁雨柔立刻低头斟茶,装作没听见。
但她的心己经跳得厉害——朝廷克扣边关粮饷?
这与父亲当年弹劾户部侍郎的事何其相似!
宴席散后,宁雨柔收拾杯盘时,无意中听到两位将领的私语。
"听说皇上又病了...""太子监国,户部那帮人更加肆无忌惮...""嘘,小心隔墙有耳..."宁雨柔轻手轻脚地退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信息与她记录的其他碎片能否拼凑出什么?
父亲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才会招来灭门之祸?
回到偏房,宁雨柔迫不及待地取出小本子,将今晚听到的内容记录下来。
正当她专注书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赵德带着两名侍卫站在门口,阴冷的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果然在偷偷记录,"赵德一把夺过本子,"这次,看世子还怎么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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