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妍蜷缩在老陈身后,小熊玩偶的耳朵被她攥得变了形,却一声不吭地盯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光。
“我们是幸存者!”
林风提高声音,刻意让尾音带上西北方言的硬朗——那是他在酒泉基地服役时,老连长教他的“镇场腔”,能让声音穿透金属屏障,“带着孩子和伤员,没有恶意!”
脚步声在厂房内停顿片刻,紧接着传来链条拉动的哗啦声。
铁门裂开半道缝隙,枪管从门缝里伸出来,枪口对准林风的胸口。
持枪的是个穿迷彩服的中年人,左脸有道烧伤疤痕,战术背心上印着褪色的“西北狼”臂章。
“证件。”
中年人嗓音沙哑,像砂纸擦过齿轮。
林风慢慢摘下背包,摸出泛黄的退伍证,塑料封皮在晨光中折射出微光。
中年人扫了眼证件上的编号,瞳孔突然收缩:“酒泉基地的?
我是张建军,原76集团军后勤连的。”
枪口垂下的瞬间,厂房内传来更多脚步声。
七八个幸存者涌到门口,有穿工装的工人、抱孩子的妇女,还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背着医药箱——箱盖上贴着“省人民医院”的红色标签。
“终于等到自己人了。”
张建军拍了拍林风的肩膀,烧伤的手掌触感粗粝,“三天前我们从市中心突围,这里原本是物资中转站,地下仓库还有些军备。”
他看向老陈和晓妍,目光在晓妍的小熊玩偶上顿了顿,“孩子叫什么?
我们这儿有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
晓妍躲在老陈腿后,偷偷望着张建军胸前晃动的军牌。
林风注意到,对方的军牌编号比自己早三年,应该是老大哥。
他指了指老陈:“陈叔,前小区保安,会开车和维修。
我们在找能建基地的地方,这里围墙够高,还有水塔——”“但缺粮食。”
张建军打断他,领着众人走进厂房。
水泥地上堆着几箱压缩饼干,旁边是个用木板搭的简易灶台,铁锅上还沾着冷掉的野菜汤。
二楼传来孩子的笑声,几个裹着军大衣的小孩趴在栏杆上,看见晓妍便兴奋地挥手。
“地下仓库有二十箱95式枪弹,”张建军压低声音,“但食品只够撑五天。
外面的变异藤蔓每天都在逼近,昨天还拖走了一头变异鹿——比卡车还大的鹿,被藤蔓绞成了汁。”
林风跟着他走到窗边,透过破玻璃望去,远处的变异藤蔓正像黑色潮水般漫过公路,茎秆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极了某种语言。
他忽然想起在伊拉克见过的沙尘暴,也是这样铺天盖地,让人无处可逃。
“我们需要组织防线。”
林风摸出背包里的红旗,将它系在生锈的钢架上,褪色的五角星在风里舒展,“用铁丝和碎玻璃在围墙内侧设绊线,楼顶建瞭望台,水塔周围加固栅栏。
陈叔负责带人清理地下车库,看看能不能找到发电机。”
张建军盯着红旗,喉结滚动了一下:“去年建军节,我们连也挂过这样的旗。”
他转身对戴眼镜的年轻人说:“小李,带晓妍去见孩子们,把我们剩的巧克力分给她。”
晓妍犹豫着松开老陈的手,小李蹲下身,从医药箱里掏出块包装纸磨破的巧克力:“姐姐带你去看小芽,她和你一样大,会用废铁丝编星星哦。”
女孩这才点点头,跟着小李走向二楼,小熊玩偶的丝线在身后晃出细小的弧度。
地下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张建军用撬棍撬开时,一股潮气混着机油味涌出来。
手电筒光束扫过货架,除了枪弹,还有几箱单兵自热食品、战术手电筒,以及一箱印着“北斗应急”字样的卫星电话——虽然没电,但外壳完好。
“这些够撑半个月。”
林风捡起一包自热米饭,生产日期是2074年12月,“但我们需要长期水源。
水塔的储水还能坚持多久?”
“三天。”
张建军敲了敲生锈的储水罐,“好在旁边有条干涸的水渠,或许能挖到地下水。
不过……”他指了指窗外的变异藤蔓,“那些东西会跟着水源移动,上次我们挖井时,藤蔓突然袭击,死了两个人。”
暮色渐浓时,林风爬上瞭望台,将旧军号挂在生锈的钢架上。
晚风掠过号嘴,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极了西北戈壁的夜风。
晓妍在楼下和小芽玩耍,笑声混着老陈修理发电机的叮当声,成了末世里最温暖的杂音。
张建军突然递来半壶白酒,酒气混着硝烟味:“在酒泉时,老连长说军号一响,军心不散。”
他望着随风飘动的红旗,烧伤的左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现在这面旗,就是咱们的军号。”
远处,变异藤蔓的沙沙声突然加剧。
林风握紧望远镜,看见月光下,藤蔓的吸盘正密密麻麻地吸附在围墙上,茎秆顶端的叶片张开,像无数只准备叮咬的嘴。
他摸了摸腰间的军刀,突然听见晓妍在楼下喊:“林叔叔,星星亮了!”
抬头望去,北斗七星清晰地挂在天际,映着红旗上的五角星。
林风忽然想起母亲照片背后的字:“不管走到哪,记得抬头看星星。”
此刻,星星依然明亮,而地上的人,正在废墟中搭建新的巢穴。
军号在风中轻颤,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人类在末日里,给自己吹响的镇魂曲——告诉世界,也告诉自己:只要还有人记得团结与勇气,废墟上就会有新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