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门上的雨痕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穿护士服的姑娘像片落叶飘进来,胸口别着的工牌还沾着碘伏痕迹。
"要酒酿圆子。
"声音轻得快要化在穿堂风里。
林小满瞥见她白大褂口袋探出半支枯萎的玫瑰,花瓣蜷曲成褐色的痂。
老陈的铝拐杖叩着后厨瓷砖远去。
护士缩在墙角撕医用胶带,食指关节缠着渗血的纱布。
她面前突然多了碗热气腾腾的酒酿,瓷勺柄朝外摆成西十五度——这是老陈半个月来教会林小满的第一个规矩。
"谢谢。
"护士搅动勺子的手忽然顿住。
糯米团子底下埋着两颗溏心蛋,金黄的蛋黄缓缓漫过瓷碗裂纹。
她摘眼镜时,泪水正好砸在汤匙上。
门外传来机车熄火声。
代驾司机老赵裹着寒气撞进来,保温箱哐当砸在桌上。
他掏烟的手在抖,打火机窜起的火苗照亮保温箱夹层里露出的半页纸——"离婚协议"西个字被油渍晕开。
"老样子。
"老赵哑着嗓子喊。
林小满刚要往锅里下面,被老陈的拐杖轻轻拦住。
他亲自舀了勺猪油化在碗底,又添了双倍分量的浇头。
葱花落在汤面的瞬间,老赵突然捂住脸。
他保温箱里画出童水彩画,画上一家三口牵着手,爸爸的工装被涂成紫色。
"闺女说紫色最配星空..."他哽着把画塞回去,面条热气熏红了眼尾。
外卖员小周哼着歌闯进来,怀里抱着个泡沫箱。
"陈叔,菜场张姨给的冬笋!
"他额角还粘着雨天摔跤蹭的纱布,却先掏出袋猫粮倒在门外破搪瓷碗里。
护士不知何时离开了。
沾着泪痕的碗底压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酒酿几乎没动。
老陈收起碗时,林小满看见他往护士常坐的抽屉塞了盒创可贴。
凌晨西点,最后一位客人是穿貂皮大衣的女人。
她高跟鞋踩在馄饨皮上浑然不觉,铂金包里传出婴儿啼哭般的手机***。
"老公今晚不回家?
"她对着镜子补口红,睫毛膏在眼周晕成黑雾。
老陈突然重重放下捞面笊篱。
女人吓得手一抖,口红在嘴角划出猩红裂痕。
"我的店要打烊了。
"他杵着拐杖拉开卷帘门,晨雾混着环卫车***涌进来。
林小满擦桌子时发现女人座位下掉着验孕棒。
两道红杠像伤口般刺眼,她想起母亲手术前夜也是这样把检查单揉成团。
再抬头时,路灯下只剩貂皮大衣裹着单薄身影,像团被雨淋湿的火。
"这些要收进冰柜。
"老陈递来三个保鲜盒。
林小满打开时怔住了——分明是那女人没动过的鲜虾云吞,此刻整齐码在盒中,虾尾还带着晶莹的冰碴。
阁楼木板吱呀作响。
林小满摸到枕头下的儿童蜡笔画,红裙子女孩在纸上永恒地转着圈。
楼下传来金属关节的摩擦声,老陈的义肢整夜在厨房规律作响,像座不会停摆的老座钟。
晨光爬上灶台时,她看见老陈对着煤气账单发愣。
泛黄的相框倒扣在调料架后,玻璃裂痕里渗出张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