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的钢笔水晕染了周三那栏,把并排的两个名字氤氲成纠缠的藤蔓。
她想起清晨他倚着讲台修改值日表的模样,袖口沾着的丙烯颜料在"苏雨桐"三个字上拓出淡蓝的星屑。
"第五组负责擦窗。
"班长的声音惊得雨桐抖落半盒回形针。
江枫弯腰去捡,后颈的月牙疤蹭过她垂落的发梢,像把生锈的钥匙捅进记忆的锁孔。
十二岁那天的暴雨声突然灌进耳膜,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蜷在树屋角落,江枫用染血的手掌捂住她眼睛说:"桐桐别看。
""发什么呆?
"江枫的保温杯碰了碰她手背,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枸杞和桂花——是今早她偷偷倒掉的养生茶,此刻却飘着本不该存在的红糖姜香。
雨桐攥着抹布退到窗边,暮色把玻璃窗变成昏黄的胶片。
她看见江枫的影子在身后拉长,指尖拂过她清晨藏告白信的铁皮柜。
那些粉紫色的便签被他折成纸鹤,正栖息在窗台裂开的墙缝里,翅膀上还沾着晨露的咸涩。
"够不到的话..."江枫的气息突然笼上来,带着操场橡胶颗粒的焦味。
他抬手擦最高处的玻璃,卫衣下摆扫过雨桐的脖颈,露出腰间别着的樱花钥匙扣。
那是去年文化祭的纪念品,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铃音,像极了被继父摔碎的那串风铃。
雨桐的抹布掉进水桶,惊散浮在水面的银杏倒影。
江枫的创可贴擦过她手背,七十九号槐花的药香混着他袖口的松木气息,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突然看清他正在擦拭的玻璃角落,用哈气画着歪扭的千纸鹤,羽翼间凝着细密的水珠。
"喂!
江枫!
"教室后门传来女生的娇嗔。
雨桐看见啦啦队长林晓晓晃着双马尾进来,发梢的草莓香盖过了桂花茶的气息。
她慌忙蹲下拧抹布,水珠溅在江枫***版球鞋上,晕开深色的花。
林晓晓的粉色信封轻飘飘落在水桶边缘。
"周末的生日派对..."她指尖涂着和告白便签同色系的指甲油,"一定要来哦。
"江枫的保温杯发出闷响,枸杞在茶汤里沉浮如溺水的蚂蚁。
雨桐猛地起身,眩晕中撞上江枫的下颌。
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时,她尝到十二岁那天的铁锈味。
江枫的手己经条件反射般捏住她下巴,棉签蘸着碘伏的触感精准落在伤口——这是他们第一千二百次重复的止血仪式。
"还是这么笨。
"他声音闷在口罩里,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雨桐盯着他领口晃动的红绳,突然发现绳结内侧的金线——那是她去年缝进校庆演出服的装饰线,此刻正诡异地缠绕着"桐"字的最后一笔。
林晓晓的啜泣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雨桐看见粉色信封泡在水里,卡通猫爪图案在茶汤中舒展,露出背面用荧光笔写的派对地址:槐荫路2006号。
这个数字让她的胃部抽搐,正是老槐树被砍伐那年,江枫在树屋刻下的最后日期。
"抱歉。
"江枫突然扯下口罩,将沾血的棉签塞进林晓晓掌心,"我对草莓过敏。
"雨桐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明明今早还吃掉她藏在便当里的草莓大福,嘴角沾着的奶油现在正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值日结束的***响起时,雨桐在储物柜发现异样。
她的帆布鞋里塞着江枫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用丙烯颜料覆盖了树屋少女。
蓝白相间的校服裙摆上,多出个戴草莓发卡的女孩,正挽着王子模样的江枫走向生日蛋糕。
画纸边缘还粘着真正的草莓籽,在暮色中像凝固的血点。
雨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清晨便签纸的触感。
她没看见背后的通风管道里,江枫正蜷缩着修改派对邀请函。
被茶水泡皱的粉色信纸上,他用红笔将"2006"重重圈起,又在旁边画了只缺翅的千纸鹤——正是雨桐此刻踩在脚下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