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笔帽内侧的棱镜忽然将残阳折射成三棱光斑——这是本月第三次,这支万宝龙钢笔在农历廿三正午显现光学异象。
秋风卷着银杏叶扑进窗棂,一片金叶恰好嵌在"君臣"二字之间。
他伸手去拂,却见周慎之教授腋下夹着牛皮纸包踉跄而入。
老教授向来梳得齐整的银发凌乱如鸦巢,青布长衫下摆沾着可疑的暗褐色污渍。
快看!
殷汝耕在通州成立自治政府!
"报童的嘶喊刺破暮色。
宋临枫俯身去拾窗外被风掀飞的宣纸,瞥见周教授怀中的纸包豁开裂隙——反着烫金的《康熙字典》书脊刺入眼帘,"康"字的广字头竟违背活字印刷常理,诡异地向左倾斜。
“快去上海找青瓷..."枯枝般的手突然钳住他手腕,青铜钥匙的齿痕深深烙进掌心,"告诉你父亲,樱树开花了。
"周教授食指在第三道齿痕重重按压三次,这个动作让宋临枫想起父亲教他破解保险箱时的情景。
在木门轰然碎裂的刹那,宋临枫瞥见周慎之左手小指根部狰狞的断疤——与父亲书房那张泛黄照片里,举着火把焚烧樱花林的背影如出一辙。
宪兵的刺刀挑飞《资治通鉴》书堆,老教授踉跄跌进线装书堆时,袖口滑落的铜钱叮当坠地——光绪元宝背面的龙纹竟是逆时针盘绕。
"周桑,昭和八年哈尔滨的雪还没化尽呢!
"带着关西腔的汉语如毒蛇吐信。
宋临枫趁机翻身跃出后窗,琉璃瓦在军靴践踏下迸裂成青色霰弹。
他踩着百年古柏的虬枝滑向地面,怀仁堂飞檐上的嘲风兽正咧开石质的嘴,似在嘲笑这场血色秋狩。
三日后,津浦线货运车厢的煤灰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宋临枫啃着冷硬的馒头,霉斑在齿间渗出苦腥——那些褐色纹路竟蜿蜒成黄浦江简图,江心标注的“13”正是周教授用血在《梦溪笔谈》扉页涂抹的数字。
突然,钢笔在他掌心震颤,鎏金笔帽的棱镜将月光折射成箭头,首指车厢夹层。
扒开腐烂的稻草,半页烧焦的《朝日新闻》如鬼魅浮现。
1932年5月15日的头条下,父亲宋明远与佐藤健次在早稻田大学的合影正对他冷笑。
照片边缘的注释墨迹未干:"大日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特别观察员"。
列车汽笛撕破黎明,上海十六铺码头的晨雾裹着咸腥漫来。
霞飞路229号橱窗里的劳力士金表永恒定格在10:17,秒针卡在XVII的罗马数字纹饰间。
当青铜钥匙第三次旋入黄铜锁孔,身后响起勃朗宁M1900击锤扳动的金属清响。
"宋公子可知瑞士银行保险库的恒温?
"吴侬软语裹着硝烟味,"十九点五摄氏度,最适合保存休眠的活体样本。
"宋临枫的瞳孔骤然收缩——女人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青色胎记,正与宋氏宗祠那尊永乐青花梅瓶的冰裂纹完美契合。
她腕间的珐琅怀表咔嗒逆跳,表盘玻璃下,父亲年轻时的面容在早稻田校服领口间一闪而逝。
黄浦江上传来汽笛的长鸣,像是某种洪荒巨兽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