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底黏着的《戍边谣》残页沙沙作响，混着赵黑虎刀鞘拍打卵石的节奏，像首送葬的安魂曲。
"你他娘属王八的？
"老卒王瘸子吐掉嘴里的草茎，独眼盯着河道里歪斜的九辆粮车，"震位粮车偏了三寸，北狄狼崽子隔着十里都能闻见骚味！
"石头蜷在车辙印里，指腹摩挲着青石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这些被雨水冲刷成八卦纹路的沟壑，竟与昨夜神像瞳孔里的青铜齿轮咬合角度暗合。
他摸出半截炭笔，在掌心推算《洛书》数理，忽然发现第西辆粮车的辐条间隙藏着斐波那契数列。
"兔崽子挺尸呢？
"赵黑虎的刀鞘戳中他后腰，蓝宝石折射的阳光恰巧照亮车轴某处锈迹——那里分明是缩小版的二十八宿星图。
石头猛然翻身，草鞋被尖锐的青铜碎屑划破，血珠滴在粮袋漏出的黑豆上，诡异地排成北斗杓形。
王瘸子骂咧咧地调整辕马间距："***九宫阵，比窑姐儿的裹脚布还难缠！
"他突然拽过石头的手按在粮车上，"摸到榫卯没？
这是墨家第三代矩子的隐栎之术，当年守函谷关..."话音未落，赵黑虎的弯刀己劈开车辕，裂口处簌簌落下波斯红胶泥。
"寅时三刻方向。
"石头突然开口，指尖还粘着带磁性的黑豆，"按《周髀算经》晷影推演，敌军斥候该出现在..."话音未落，西北方枯树林惊起飞鸟，羽翼划出的弧线竟与车阵暗合的斐波那契螺旋完全重合。
赵黑虎冷笑着一脚踹翻震位粮车，麻袋里滚出的黑豆突然吸附在青铜轴承上。
"北狄的磁石箭最爱这种活靶子。
"他刀尖挑起块湿润的胶泥，"二十年前幽州守军，就是被这玩意粘住铠甲当了烤猪。
"石头盯着在沙地上疯狂转动的青铜轴承，突然扯断衣襟缠住流血的脚趾。
那些染血的布条被他飞快系成绳结，等距挂在粮车辐条之间——正是《九章算术》勾股卷里的测距秘法。
当第十七个绳结完成时，河床突然传来地鸣，三百步外岩壁上簌簌落下磁铁矿屑。
"来了！
"王瘸子独眼暴睁，残缺的右手突然拍向粮车某处机关。
九辆板车轰然变形，车轴伸出带倒刺的青铜臂，将黑豆暴雨般射向天空。
北狄斥候的磁石箭在半空诡异地拐弯，箭簇相撞炸出靛蓝色火花，映得岩壁上浮现出完整的《天工策》锻造图。
赵黑虎的弯刀在磁暴中划出诗经小戎的平仄弧线，刀锋切断三根磁弦时，某具狄人尸体怀中的波斯日晷突然指向申时。
石头趁机滚到坎位粮车下，用血淋淋的暗格里半卷《河工纪要》，封面血渍正与鬼见愁山谷地形严丝合缝。
"接着！
"王瘸子抛来染血的算筹，独眼里闪着二十年前函谷关的火光。
石头将算筹***磁化的黑豆堆，看着它们自动排列成浑天仪刻度。
当最后一粒豆子归位时，幸存的辕马突然人立而起，鬃毛间抖落的铜钱草籽在沙地上拼出"三号口粮"西个篆字。
混战结束时，赵黑虎正在擦拭刀身上某种鲜卑文字。
石头蜷缩在车底，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带磁性的青铜齿轮，齿纹与妹妹沉塘那日攥着的百家衣针脚如出一辙。
远处幸存的驴车突然产崽，幼驹额前白斑竟与《戍边谣》记载的紫微垣星图完全重合。
王瘸子踹了踹装死的石头："起来算算，这九宫阵能换几顿饱饭？
"残阳如血，照得河床里的黑豆忽而像星图，忽而像妹妹啃食观音土时嘴角的残渣。
当最后一线天光被磁暴云吞噬时，石头终于明白，这看似荒诞的运粮阵，不过是乱世饿鬼们用命数摆的九宫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