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的回复比她预想的快了十二个小时，措辞简洁得像一份实验报告：周三18:00，蓝海大厦22层见。
宁檬第三次调整了白大褂的领口。
蓝海大厦22层的玻璃幕墙外，暮色正在溶解城市的轮廓，而实验室内过亮的LED灯让每个不锈钢器皿都反射着冷光。
实验室的自动门发出轻响时，她正在调整气相色谱仪的参数。
程墨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投在纯白地砖上，黑色西装换成了深灰针织衫，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像收敛了爪子的猎豹依然戴着项圈。
“我们从哪里开始？
宁博士。”
程墨走到宁檬的身边，半蹲下身体，脸凑到宁檬的脸前说道。
宁檬的白大褂口袋里藏着三枚不同材质的纽扣——铜质、树脂和包绒，用来测试接触介质的味觉传导差异。
但此刻他近在咫尺的体温让计划变得模糊。
"先做基础测试。
"她递出纸笔，"把对应编号试管里液体的每种味道描述记录下来。
"程墨接过笔时小指擦过她的虎口。
宁檬猛地缩手，柠檬黄的警戒信号却在舌尖炸开——不是来自程墨，是她自己骤然升高的肾上腺素。
她暗自平静了一下，开启了试验。
"第17组样本。
"她将滴管里的液体挤入编号试管，"请描述回味时的层次变化。
"程墨的袖口在桌面轻轻扫过，带起一阵微风。
他今天换了香水——宁檬在心底默默记录——雪松基调里混着苦橙叶的锋利，这让他手腕内侧的皮肤尝起来像..."先苦后甜，像在喝一杯萃取过度的意式浓缩。
"程墨突然翻转手腕，精准扣住她悬在空中的指尖，"但宁小姐的手在抖，数据还准确吗？
"电流般的触感窜上脊背。
宁檬尝到了，不是预料中的咖啡味，而是蜂蜜滴进滚烫牛奶的绵密丝滑——他在享受这个游戏。
"仪器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她迅速抽回手，试管架被碰得叮当作响。
林悦的工作台此刻像个拙劣的舞台，那些贴着"β-紫罗兰酮""δ-癸内酯"标签的瓶子不过是道具。
程墨摘下平光眼镜擦拭，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收起爪子的猫科动物。
"有意思，你们用气相色谱仪分析风味，却要依赖人类感官做最终判断。
"落地窗外一道车灯划过，照亮他虹膜边缘的灰蓝色环。
宁檬突然意识到危险：真正的猎食者从来不是自己。
那些刻意制造的触碰，过于频繁的视线交汇，还有此刻他屈起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全都精准踩在她心跳间隙。
"最后一项测试。
"宁檬推出装有深褐色液体的烧杯，"请闭上眼睛。
"当程墨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阴影时，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指尖掠过他虎口的茧，却在即将撤离时被整个包裹住。
程墨掌心的温度让味觉信号炸成一片璀璨的烟花——荔枝冻在零下196℃液氮里爆开的清甜，黑胡椒粒在石臼碾碎的辛香，还有某种她从未尝过的、类似古老羊皮纸的味道。
"这是作弊。
"程墨突然睁眼，烧杯里的液体纹丝未动，"你根本没打算让我尝这个。
"宁檬的耳膜鼓动着心跳声。
他知道了？
从什么时候？
"85%可可含量的黑巧，混着..."程墨俯身越过工作台，鼻尖停在距她颈动脉三厘米处，"...你洗发水里的晚香玉。
"他的气息拂过她锁骨，"我说得对吗，共感者小姐？
"她几乎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突然地动作让程墨手中的签字笔滚落在地，"你怎么知道..."程墨用鞋尖把笔踢到仪器底座下。
弯腰时他呼出的气流拂过她耳垂："昨天你伞骨卡住的位置，钢片内侧有磨损痕迹。
"银链从衣领滑出，末端挂着微型放大镜，"人为制造的故障。
"落地窗映出他们交叠的剪影。
宁檬数到第七下心跳时，程墨突然从公文包抽出文件夹。
监控照片里的她正在便利店货架前犹豫，指尖悬在两种薄荷糖上方。
"上周二17:43，你选了左边那款。
"他翻开下一页，是她公寓楼下药店的收银台，"复合维生素B能缓解味觉过载性头痛？
"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滴答轻响。
宁檬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调查我？
""更浪漫的说法是..."程墨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本皮面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光谱分析图，"我收集了所有关于味觉联觉的学术论文。
"他翻到折角的那页，指尖点在某段铅笔批注上："首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文献里写的都是童话。
"宁檬看清了那行字：情绪味道的分子结构与受体基因变异无关，它是对方向你敞开的灵魂密码。
窗外突然下起急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发光的溪流。
程墨的拇指按上她下唇，这个动作带来的味觉冲击让她膝盖发软——不是通过皮肤接触传导的，而是首接在她味蕾上绽放的，海水漫过火山岩的矿物质咸鲜。
"这不科学..."宁檬抓住工作台边缘。
"当然不。
"程墨笑了，露出虎牙尖，"科学解释不了为什么我能尝到你现在的味道。
"他低头时雨声忽然遥远，"是融化的太妃糖，混着一点点..."他的唇贴上来的瞬间，宁檬尝到了整个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