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樱花盛开前_第三章鹿与止痛药

奈良的晨雾还未散尽，东大寺的青铜灯笼在薄曦中渗出青苔味。江雾月蹲在二月堂石阶上，正用丙烯笔往帆布鞋上画小鹿斑比，抬头时发梢沾了露水："你说往鹿角上绑丝带，它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过生日？＂林疏白还没来得及回答，三头雄鹿己经循着仙贝香气包抄而来。江雾月尖叫着跳上长椅，浅咖色毛衣沾满早樱落瓣，手里半包鹿饼天女散花般撒出去。雄鹿们低头争食时，她突然指着林疏白身后："快看！那边有母鹿带着宝宝！＂趁他回头的瞬间，冰凉的手指将什么塞进他风衣口袋。等林疏白在春日大社的绘马亭摸出那块草莓大福，包装纸内侧的血渍己经晕染开”别告诉怜子小姐“的字迹。"这是鹿仙贝的回礼。"江雾月晃着被鹿啃出锯齿边的素描本，画纸上他跌倒的瞬间被定格成夸张的漫画，"标题就叫《平成最后的饲主》怎么样？"她笑得整个人歪在经幡柱上，腕间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红光在晨雾中妖冶如彼岸花。林疏白假装去捡滚落的药瓶，英文标签上"Pembrolizu***b"的字母像荆棘刺痛掌心。江雾月扑过来抢夺时打翻颜料盒，钴蓝色泼溅在石灯笼表面，转眼被她画成银河下的鹿群。"完美！"她后退欣赏作品时撞上祈福的僧人。裹着金箔的达摩不倒翁从布袋滚落，林疏白俯身去捡，却看见僧人盯着江雾月后颈欲言又止——那片未愈的放射治疗灼痕，正从高领毛衣边缘探出触角！午饭时突降的太阳雨把游人赶进志津香釜饭店檐下。江雾月用筷子敲着鳗鱼饭便当盒，哼起荒腔走板的《鹿の遠音》。当怜子指出音调错误时，她突然指着窗外："快看！那只鹿在偷我的写生本！暴雨中的追逐战持续了整整三条街巷。江雾月举着透明伞跳过水洼，林疏白在后面追她，怜子抱着急救包追着喊"小心心率"。被雨水浸透的素描本最终在若草山脚寻回时，缺失的三页纸让她对着空书包瘪嘴："早知道该画在手机里。""赔你。"林疏白摊开掌心，雨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江雾月用眼线笔在他手上画了只戴眼镜的落汤鹿，笔尖颤抖得像风中蛛丝："像不像你被鹿扯掉纽扣的蠢样子？"他注意到她指尖泛着缺氧的紫绀，正要开口，却被塞进嘴里的鲷鱼烧堵住话头。红豆馅烫得舌尖发麻，江雾月己经蹦进唐招提寺的枫林，住院手环从袖口滑出也浑然不觉。捡枫叶时，林疏白在鉴真像后撞见她贴***贴片。少女哼着《平城京之秋》把包装纸折成纸鹤，琉璃窗透进的光束里，她耳后的血管像冻僵的蓝蝴蝶。"奈良限定护身符。"纸鹤翅膀上的"12小时缓释"字样在夕阳下无所遁形。林疏白趁她转身，将自己包里的奥施康定药片换上维生素标签。回程的出租车在暴雨中打滑，江雾月把头靠在车窗上哼歌。林疏白数着她每隔五分钟的颤抖，那是癌痛发作的间隔周期。智能手表突然报警，她迅速按掉提示，将薄荷糖塞进他嘴里："这个比止痛药管用。"当晚的温泉旅馆飘着线香花火的气息。林疏白泡在露天汤池里，听见隔壁女汤传来断续的咳嗽。竹篱突然探出江雾月湿漉漉的脑袋，浴衣领口松垮地露出锁骨下的紫斑："要不要偷喝老板藏的梅酒？"他们在储藏室找到1972年的古酒，却因手抖打碎陶瓮。老板娘举着扫把追来时，江雾月拉着他躲进佛龛后的暗格。檀香缭绕中，她冰凉的手指压在他唇上："你听——"零点的钟声与心跳共振。智能手表显示两人心率诡异地同步在107，江雾月突然笑出声："像不像共犯心跳？"回到房间时，林疏白在门缝发现她塞的纸条。泛着山茶花香的便签纸上画着流泪的小鹿，背面是荧光笔写的：”明天去吉野山看千年樱吧，听说对着神木说谎的人会被雷劈哦“他打开手机，怜子的消息恰好弹出：”江小姐今天三次心率过速，止痛贴用量超出常规三倍“院中惊鹿突然嘶鸣，百年早樱的投影在窗纸上摇晃。林疏白将奥施康定药片碾碎冲进洗手台，镜中倒影的锁骨下方，新渗出的血渍正在白衬衫上绽开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