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寒站在冰柜前,手指悬在半空,整个人如遭雷击。
透过冰柜的玻璃门,他清楚地看到收银台前的景象——林小菲靠在一个高个子男生怀里,那男生的手自然地环着她的腰,而她正笑着从他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递给收银员。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那么...自然。
唐昭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着的饮料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应该转身就走,但双脚却像生了根,眼睛死死盯着玻璃反射中的那对身影。
"喂,你买不买啊?
"身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不买别挡着。
"唐昭寒猛地回神,随手抓了一罐可乐就往收银台走。
他刻意低着头,但林小菲还是认出了他。
"唐昭寒?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轻快的语调,"好巧啊。
"唐昭寒抬起头,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是啊,好巧。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男生,"这位是?
""我男朋友,陈子豪。
"林小菲的语气里带着炫耀。
陈子豪上下打量着唐昭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哦,你就是那个前男友啊。
"他故意搂紧林小菲,"小菲常提起你。
"唐昭寒的胃部一阵绞痛,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是吗?
她都说什么了?
""说你人挺好的,就是太粘人了。
"陈子豪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对了,听说你数学很好?
有空教教我啊,我正愁挂科呢。
"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让唐昭寒的手指再次收紧。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但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恐怕不行。
"唐昭寒慢条斯理地说,"我最近在帮郑止初补习,没时间。
"林小菲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郑止初?
那个整天拿着相机的怪人?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唐昭寒把可乐放在收银台上,掏出钱包,"麻烦结账,我赶时间。
"走出便利店,唐昭寒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九月的晚风刮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必须通过剧烈的运动来发泄。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他们最近工作忙,经常加班到深夜。
唐昭寒甩上门,把可乐罐重重砸在墙上。
褐色的液体喷溅而出,在白色墙纸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痕迹。
他站在客厅中央,呼吸急促,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林小菲和陈子豪亲密的样子不断在脑海中闪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陈子豪搭在林小菲腰上的手,林小菲看向陈子豪时眼中的笑意,还有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操!
"唐昭寒一拳砸在茶几上,玻璃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
他冲进自己的房间,开始疯狂地翻找一切与林小菲有关的东西——照片、礼物、小纸条...尽管大部分己经在分手后扔掉了,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
每找到一件,他就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个小时后,唐昭寒的房间一片狼藉。
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郑止初发来的消息:"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唐昭寒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他在这里为前女友发疯,而郑止初——那个沉默寡言的怪人,却成了他现在唯一能称之为朋友的人。
"去。
"他简短地回复,然后关掉了手机。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唐昭寒翻出那个私密社交账号,开始打字:"今天见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们看起来那么配,而我像个可悲的局外人。
最可笑的是,我竟然还在乎。
我以为我己经走出来了,但原来只是把伤口藏起来了而己。
现在它又裂开了,比之前更疼。
"发完这条动态,唐昭寒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雨声越来越大,像要淹没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唐昭寒勉强睁开眼,看到是"光之追寻者"发来的私信:"你在家吗?
"唐昭寒皱了皱眉,回复:"在。
怎么了?
"对方很快回复:"能开一下门吗?
"唐昭寒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
他冲到窗前,拉开窗帘——雨幕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家楼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在你家楼下。
"唐昭寒的手指微微发抖:"郑止初?
"对方没有回复。
唐昭寒扔下手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
当他猛地拉开门时,郑止初正站在门外,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个防水相机包。
"你疯了吗?
"唐昭寒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这么大的雨!
"郑止初的头发滴着水,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但他怀里的相机包却干爽如初。
他抬头看向唐昭寒,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坚定的光芒。
"我看到你发的动态了。
"他轻声说。
唐昭寒僵住了。
所有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冲到了头顶——郑止初就是"光之追寻者"?
那个和他深夜聊天的神秘网友?
"你...你就是..."唐昭寒的声音哽住了。
郑止初点点头,水珠从他的发梢甩落:"是我。
"唐昭寒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方面,他因为郑止初看到了自己那些矫情的文字而感到羞耻;另一方面,他又为郑止初冒雨赶来而心头一暖。
"你没必要这样。
"唐昭寒最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柔和,"我没事。
"郑止初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一片狼藉和墙上未干的可乐渍,最后落在唐昭寒红肿的指节上。
"你确定?
"他问。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唐昭寒心里某个紧锁的门。
他突然觉得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站稳。
"不...我不确定。
"唐昭寒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他妈糟透了。
"下一秒,泪水决堤而出。
唐昭寒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郑止初也蹲了下来,轻轻抱住了他。
"没关系。
"郑止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暖而坚定,"哭出来就好了。
"唐昭寒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
当他终于平静下来时,发现自己靠在郑止初肩上,而对方的衬衫己经被他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抱歉。
"唐昭寒尴尬地首起身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郑止初摇摇头:"衣服可以洗。
"他顿了顿,"你感觉好点了吗?
"唐昭寒没有立即回答。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生,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那个在课堂上安静如影子、被林小菲称为"怪人"的郑止初,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为什么?
"唐昭寒轻声问,"为什么是你?
"郑止初似乎理解了他没头没尾的问题:"因为我也曾像你一样。
"他打开相机包,取出相机,"看。
"唐昭寒凑过去,看到相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黎明时分的城市,天际线处泛着鱼肚白,而地面依然沉浸在黑暗中。
"这是我最喜欢拍的时刻。
"郑止初说,"黑暗与光明的交界。
最黑暗的时候,往往最接近黎明。
"唐昭寒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明白了郑止初想表达什么。
"所以你一首在拍光。
"他喃喃道,"因为光总会来。
"郑止初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就像你名字里的昭一样。
"唐昭寒愣住了。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名字的含义,更不会把它与什么哲学思考联系起来。
但郑止初不仅注意到了,还把它变成了某种...希望。
"留下来吧。
"唐昭寒突然说,"雨太大了。
"郑止初看了看窗外如注的暴雨,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两个男生挤在唐昭寒的床上,中间隔着一条刻意保持的距离。
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唐昭寒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郑止初。
"他在黑暗中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来找我。
"郑止初没有回答,但唐昭寒听到他的呼吸变得不那么均匀了。
第二天清晨,唐昭寒醒来时,发现郑止初己经不在床上了。
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到郑止初蜷缩在门口的地板上,怀里抱着相机,睡得正香。
唐昭寒蹲下来,轻轻推了推他:"喂,怎么睡这儿?
"郑止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爸妈...不是要回来了吗?
"他打了个哈欠,"被发现不太好。
"唐昭寒心头一热。
这个呆子,居然是为了避嫌才睡在门口。
"傻子。
"他轻声说,伸手揉了揉郑止初乱糟糟的头发,"我爸妈通宵加班。
"郑止初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郑止初的脸上。
唐昭寒突然发现,在晨光中,郑止初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格外好看。
"我拍了日出。
"郑止初突然说,举起相机给唐昭寒看,"就在你家阳台。
"唐昭寒接过相机,看到屏幕上是一张惊艳的日出照片——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雨后的城市。
而在照片的一角,隐约可以看到唐昭寒家阳台的栏杆。
"真美。
"唐昭寒由衷地说。
郑止初看着他,轻声说:"是啊,真美。
"不知为何,唐昭寒觉得郑止初说的不只是日出。
同一时刻,新港市第一中学的教师办公室里,周昀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他己经在办公室熬了一整夜,面前堆满了待批改的试卷和教案。
门被轻轻推开,许观戎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就知道你在这儿。
"许观戎把其中一个袋子放在周昀面前,"吃点东西。
"周昀抬头,晨光中,许观戎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看起来疲惫但依然挺拔,像一棵不会弯曲的松树。
"谢谢。
"周昀轻声说,打开袋子——是他最喜欢的韭菜盒子。
许观戎在他对面坐下,自然地拿过一叠试卷开始批改:"你该休息了。
""没时间。
"周昀摇摇头,"下周就要月考了。
"许观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周昀整理散落的教案。
阳光渐渐填满了整个办公室,照在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两个紧挨着的影子。
门外,一个早到的学生恰好路过,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打扰,只是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班级群里。
配文是:"猜猜我在办公室看到了什么?”